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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有一段白月光(11)【CP完结】

作者: 天北闻秋 阅读记录

但他不知道,父皇会对自己的兄弟薄情到这个地步。安王这么多年来安分守己,换来的却是安王妃临终见不到自己分别多年的独子一面。

他不仅想起自己——与当年的安王何其相似。但他尚没心思自怜,趁着心头郁结,头脑发热,便也去求他父皇,哪怕明知没有什么希望。

这么些年他一直求的是明哲保身,这是头一次忤逆父皇,就是为了章瑗。

然而只是被斥骂了一句,章颉便退缩了。有个理智的声音告诉他,没用的,不值得,算了吧。

他对自己的放弃感到一丝惆怅与害怕。原来情之一字,也不能让人不管不顾,原来情意带来的勇气也终究有限,比不过俗世里的帝王威势 ,比不过自己今后平稳的命途。

安王妃终于没能熬到过年。一个多月来,章瑗闭门不出,也不见人,整日一个人在房中。有时候气得厉害了就摔东西,皇帝也不管,任由他闹。

章颉去找他,他就哑着嗓子喊滚。

章颉也无奈,他不可能再去求他父皇,因为不可能有用。但他有些怨他父皇了——事情非要做得这么绝么?不能留些余地么?不能多少顾念些情分么?

除夕夜里,章颉忍不住去找章瑗了,不顾阻拦进了屋子。

桌上的酒菜原封不动地摆着,章瑗一个人坐在床上,目光凝滞,并不理会章颉。

章瑗衣衫齐整,然而却有掩不住的狼狈。他瘦了许多,脸上像是被刀削过,原来一双灵动的眼睛显得愈大,但却是无神。

章颉见他一副哀毁骨立的模样,心中一阵抽搐的痛感。这是他父皇一手造成的,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他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喉头哽得厉害,开不了口。

章瑗将头埋进臂弯里,不与章颉说话。许久,在新年的爆竹声里,肩膀抽动起来。

这样的苦难无法共担,章颉只能试探着伸出手去,轻轻搂住章瑗的肩膀。

没有反抗,一把骨头几乎硌得手疼。章颉是真担心他,小心翼翼地低声道:“别把自己也熬出病来……你母亲一定不愿意看到的。”

章颉缓缓地抬起头来,看他一眼说:“不至于。”目光竟然是冰凉的。

到春天的时候,章瑗终于看起来好些了。但依然还是瘦,话也很少,不过至少不再整日发呆,而是开始看书,偶尔也与章颉谈天。

章颉不知道章瑗心中究竟待自己如何——但至少该是恨自己的父皇的,并且这辈子都无法消解。

这事将是永远的隔阂。章颉并不打算去面对和化解,因为这是个无解的问题。他只希望时间能尽可能冲淡悲痛,抹去怨恨,他们能重回之前的亲密。

他想方设法地逃避,尽力修补这段感情。章瑗自己倒像是看开了一样,比从前更加清醒,许多事都不在意了。

章瑗自嘲道:“生死聚散都在别人一念间,我还能求什么呢?谁又会在意我,我苦给谁看呢……”

章颉说不出话来,毕竟这是事实。他只能说:“你至少还有我。”

章瑗看看他,从目光深处发出一声叹息。他说:“但愿吧。”

章颉没由来地心里一紧,总觉得有些心慌。

太子最初病的时候,谁也没料到这是死劫。直至病重,众人才终于意识到要变天了,京城一时间人心浮动,传言纷飞,满城风雨。

说不想做皇帝,那当然是假话。章颉知道自己不是父皇最满意的选择,但却是如今最好的选择。他自信可以胜过几个兄长,他也不怕去争去抢,只是心中总有些不安。

章瑗待他一如往常。同他排解消遣,与他聊天解乏,甚至为他出谋划策。越是这样,章颉越发觉得有什么不对。可他难得忙碌起来,没有工夫去细想。

直至他终于册封了,章瑗对他笑道:“恭喜太子殿下。”

他只以为章瑗与他玩笑,却听章瑗又道:“陛下已恩准我返回平州,明年立春后启程。”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许久才道:“那……那也要恭喜你。”

章瑗道:“从此山高水长,与殿下再难相见,愿殿下珍重。”

章颉这才反应出不对,问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章瑗道,“愿殿下励精图治,长久享国。我回去打点行装,今后便不再来打扰殿下了。”

章颉心中仍然一团乱麻,他理不出头绪,只问:“你这是……要扔了之前十年的情分?”

“我当然铭记于心。”章瑗又接道,“只是他日殿下登基,很快就会忘记。”

章颉一时都忘记说为自己辩解的话了,他本能地一把拉住章瑗,生怕他就这样离开。

“松手吧。”章瑗轻轻叹息,“我陪你到今天,已经太久了。”

“你信我……”章颉开口,声音干涩。

章瑗挣开他的手,道:“我想信你。可你是陛下的儿子……你就那么信你自己么?”

“趁早忘了世上有我这个人,别到最后做得太难看。”

章颉一时头脑发懵,许久没从这变故中醒过来。等他清醒后去找章瑗,却一次又一次被拒绝。

长夜里,他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湿了额发。他便有些恍惚,仿佛记不起十年来的点滴是否都是梦境。

直至送行,他没有见到章瑗一面,只有一封信。

望兄珍重。

弟 瑗

第十一章

那晚严清鹤当然没有等到回答。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问错了,然而已经收不回来了。

皇帝不知想到了什么,吻过之后又做了一次。严清鹤还是受不了,累得厉害,清理洗漱的时候便朦朦胧胧睡过去了。

章颉倚在床上,把玩着严清鹤一缕头发。为什么——他自然不会说,因为这没法说。

这年六月万寿节的时候,安王世子专程来京里祝寿。但也仅仅只是祝寿。恭敬,疏离,有意无意的躲避。十年前一别后,这便是他们每次再见的常态。

这当然不是他想要的。但章颉知道,不会有更多。哪怕他怀念,留恋,一往情深,不愿放下,这也是极限,不会更多。

章颉隔着人群,远远地望着那熟悉的身影,等不到目光的回应。他自嘲地笑笑,却仍然不愿意移开眼睛。他还是贪心,妄图把那人的模样在心中刻得再深些。

章颉以为自己走入死局,准备好将自己困至终老。未料到困局之中,多少竟还生出一些变化来。

几日后书房议事,他正低头看折子,听到礼部有个年轻的官员说话。抬起头来,正撞上一双眼睛。

那眼睛平静无波,目光严整恭敬,又自有些傲气。

他当即心内一片空白,辨不清真幻。他或许呆了许久,又或许只是一瞬,那人的面容才渐渐清晰起来。

他强自镇静下来,忆起这人是谁。严复良的儿子,户部尚书严沧鸿的二弟。他分明见过许多次,却是头一回发现,这人的眼睛生的这样好,尤其是方才沉着专注时,竟然能那样肖似……肖似他。

章颉忽然想起,严复良娶的是吏部顾琅的女儿。顾琅虽然膝下无子,仅有两女,但却很会嫁女儿。一个嫁到了严家,而另一个,正是先安王妃。

章颉不信天意,可他却觉得这大约也就是天意了。他枯守一段情守了十几年,藏着,埋着,憋着。可他忽然就不想忍了。

他当然不会去打扰章瑗。多年前这段情意在时局变动之中已是轻于浮丝,薄比蝉翼,他只能珍而重之地收藏,不能有任何举动来毁坏了这残存的仅存的念想。

但至少,可以退而求其次。夜间他闭上眼,那双眼睛就浮现出来。

倘若他不曾注意到这双眼睛,思念就不会这样强烈,渴望也不会这样强烈。然而偏偏他看到了,就难免去想;越想就越渴望,越心动,越难耐。

当然,所谓思念,所谓渴望,也都不过是他在偶尔得闲时或深夜枕上一点绮丽的遐思。但至少,有人可以聊作消解与慰藉,总还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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