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南言(7)

作者: 黎梨离 阅读记录

“噗——你俩是戏精啊?这么逗。”在我和林梓沉浸在俩傻子的世界中时,曾帅冷不丁出来冒了个泡,当然了,还有他不远处的顾知南。

“你来干嘛?”林梓一把搂住我的肩,护着我道,“谋朝篡位吗?曾公公?”

“别,奴才没这个胆,呸。”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曾帅啐了一口,接着道,“我再不济也得是个带刀侍卫吧,什么时候成公公了?”

“说正经事吧。”林梓一副护小鸡的架势把我圈在她的手臂里。

“我就是拉着知南来看看顾晓,一千五对她来讲太残忍了,是我们家知南的错。”曾帅一个劲儿的打着哈哈道。

“请高三女子一千五百米运动员到检录处报道,请高三女子一千五百米运动员到检录处报道。”

“我走了啊,林梓。”我揉揉林梓的头发,继而对曾帅道,“没什么好认错的,认错是借口,看笑话才是真的吧,愿赌服输,姐就是这么坦荡。”

曾帅尬笑两声,说了句,加油。

至于顾知南——一言不发。

检录过后,我随着一列纵队去往比赛场地,心扑通扑通的像在飚速,空气变得稀薄,阳光变得刺眼,人群声嘈杂着一句也听不清,胸腔里的上下窜动,激烈着一刻也不停。身边的妹子拉着我,问道“你行不行啊?我跑不动哎。”我哆哆嗦嗦地握住她的手,欲哭无泪道,“我也是。”“那咱们一起啊?”“好啊好啊。”

跑步前姐妹情深山盟海誓一起到终点,跑步时无可奈何目送远去我一人垫后,世上情话不堪一击,坚强的我,笑对人生。

第一圈,我在想——我好累。第二圈,我在咒骂——我好累。第三圈我在哭泣——我想狗带。第四圈?不好意思,您的好友已下线。

我没有精力去看曾帅和顾知南的表情,没有精力去听林梓和赵圣虎的鼓励,没有精力去回应他们——吴晓雷,胡慧慧——我亲爱的同学们,更加没有精力去呼唤和我片刻之前许下誓言的妹子,我有的只是一片一片空白地层层叠加——走不完的操场真的他妈的长。

那时候的那天啊……

操场中央的草坪地上,草在吐着草籽,操场周围的大树林中,树在画着年轮,而置身于其中的我们,正在和青春悄悄地告别,青春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

我任由林梓搀着,颤颤巍巍地,一步步挪出跑道,这时候,迎面跑来一呆呆的妹子——胡慧慧同学。

“哎?跑完了?这么快啊。”慧慧扶了扶镜架,支起我的一只胳膊来。

“你个班长你干哈去了?”林梓“不满”地发问。

“就是。”我忍着嗓子里的腥甜味儿,咳了几声,附和道。

“啊——我去后勤处给运动员拿水了。哦!对了,顾晓,门卫室有你的信,王子轩给你带回教室,放你位置上了,他让我和你说一声,来信的是个啥来着,何什么的来着。”

噼里啪啦咣当咣当砰——砰——砰——一字一下,一字一下地砸蒙了我。

有什么贴切的言辞来形容我那一刻的想法呢?此后想来,那就像是於内心世界中,从山顶突坠下的巨石撞入山底幽深的镜湖,顷刻间,骤然溅起数以万计的碎裂的渣滓,点点泛光的似于天阙跌落的这片星子雨,诚然惊起了本静谧一片的林中的鸟儿兽儿——四处奔走,窜逃,安静被打破了,石头沉啊沉啊沉,心也跟着坠啊坠啊坠。一会儿又一会儿,好大一会会儿,该是回到最初的样子了吧——细微处,尘埃上,岸边的花儿草儿,一阵阵的涟漪,痒痒的。

“哈!我的信?我回去看看。”我脱开她俩的搀扶,提起劲儿就往教学楼跑。

“顾晓!”

“顾晓!你干嘛去?”

第一声是林梓的,第二声是与我迎面碰上的曾帅的,而我,没回头也没回声,就想着,我要快点,回教室!回教室啊!啊!啊!

我攒着一口气,能快则快的抄小道回了教室,教室里我那凌乱的书桌被人摆放的整整齐齐, 我拿开压着信的语文书,信上还有一张粉色便利贴:得友如此,欣然赴约1500,有人愿意为了你敌对全世界,我亦然——王子轩。

☆、从前有个少年

或许是女孩子本就偏爱粉色,或许是字字戳进了心窝窝,我的脸上——两个酒坑。

我把便利贴折好,锁进了我的收纳盒。一切都安放妥当后,剩下的就是信了。

何颢言,这个从三中的某个信箱中寄来的何,颢,言;这个从记忆的某个深处里涌出的何,颢,言——我略微有些手抖地从抽屉里翻出小刀,在信封右上角撕了一个小口,用刀尖儿一点点划开。

没有称谓,不带格式的信就这么一翻两翻地铺展开来;“你们这周开运动会,而我们学校居然开在周末,大哥你记得来送饭啊!话说大哥你该减肥了,快去报点项目参加吧,零食这种罪恶的源头,就让我帮你消灭吧。”

六十三个字,八个标点符号。

我捏了一把自己的小肥脸,切的一声附带个白眼,也不知嗔怪给谁看,心里骂骂咧咧道:“瘦子了不起啊!”——何颢言啊何颢言,你用这一句我来帮你,拐走了我多少零食?

一封信,不过数行,却勾起了某块布满灰尘的帷幕,一部叫作过去的电影开始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记得那时候的那天,是九月一号,那时候的我,已经两个多月没见过我的同桌——何颢言同学了——虽然三人一排的我有两个同桌,但,另一个,不重要。

按掉闹铃,早上五点半,我拖着步子踱到卫生间,揉了揉前夜兴奋过后遗留下的“黑历史”,开始扎头发,一遍,两遍,三遍……

扎好头发,扫一眼闹钟:六点二十了,于是我快些扒了两口饭,套进鞋子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书包里的本子蹦跶来蹦跶去,在进了校门那一刻才安分下来,我理了理飞起来的刘海,想着或许下一秒就会在走廊的拐角处亦或是一楼二楼三楼的楼梯口碰见他,心,就不安分了。

一路走去,一路张望,我像极了每周一检查的那个领头的红袖章,可直到进了教室也没瞧见他,我有些悻悻地把书包放进擦拭好的桌子里,抬起头,隔着他空荡荡的桌椅看看窗外。不会儿,又低了头,看看手表,就这样,五分钟,十分钟,他终是来了。

他在我边上整理着,我在他边上苦想着:说点啥好呢?你好?不行不行,太生分了。好久不见?不行不行,才一个暑假而已啊……

搭话这事儿真是伤人脑筋,秃人头顶。

直到他无所事事地坐着发了会儿呆,我才鼓足勇气,戳了戳他,压着声音问道:“你,你作业做好了吗?”

……

那时候的年纪一定在开花吧,而那时候的花一定开在那天的中午。

当厚厚的窗帘缓缓挡住阳光的偷窥,到最后,一丝缝隙也不留下,我们隐在人造夜晚中,开始午休。我痴看着他,目光开始贪婪着却又小心翼翼,他拿着我偷偷带来的手机,凑近了轻声问我,“听歌吗?”

我懵着眨了眨眼,点了点头。

他递给我一只耳机,我戴好趴在课桌上,耳机里放着的是他喜欢的歌,是和我风格截然不同的歌,我转了转脑袋瞄了他好几眼,多一眼都是福利,想道:这也是我喜欢的歌。

如果一分钟有61秒该多好,如果真有如果,那么61秒还远远不够。

好久好久,我就那么偷摸着瞧他,静静地,丢了魂儿。

却忽见他微微侧过脸来,我迅速地闭上眼睛,不动声色的调正我的脑瓜子,把那滚热热的脸颊藏下去,他慢慢靠近我,一点一点,似乎足够近了,才确认我睡着了,便轻轻取了耳机,我一动不动地装死了会儿才敢往上挪一挪,悄悄眯开一条缝——他收了手机,准备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