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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同人)【袭莲】迷旅(44)

作者: devil 阅读记录

寻泉之旅进入第十一天,袭灭天来几乎已是凭藉着一股意志力在硬撑。他的嘴脣破裂失色,面容惨淡灰白,厚重的毛皮外衣和手套、皮靴全部结满纍纍的霜雪,到了即使不停抖动也无法掉落的程度。

他的食物在第五天就已告罄,他也曾想过回到船上补充物资后再重新出发,但在触目所及皆是一成不变的相同雪景之下,来时路早已湮没在茫茫冰雪中,他半生在海上度过,却从没见过任何陆地像大海一样,让他抓不着头绪。如果此刻他是在冒险,想必心情会是亢奋又激昂的,然而他不是有意寻求刺激,而是真真切切地迷失方向,纵是再热衷于探险,在这危急时分也难再保有正面积极的心态。

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不知道现在他脚下踩的地方是眠觉之罅的何处,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迷惘与困惑,苍白天地间,只剩他一人拖着一口棺材伫立在霜雪满天的冰原上,找不到目标,也不知道从何放弃。

他忽然,失去了下一步的方向。

想到这里,袭灭天来决定在原地停留片刻。他拣了块较为平坦的冰面,松绑繫在肩上的两条粗绳,坐在棺材旁边喘歇。卸去棺材的重量并未减轻他多少负担,他又渴又饿、两眼发昏,体力已然透支,他已多天未曾好好阖眼休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一旦入睡就等同踏进死亡的边界。

他依靠着棺材假盹一刻,意识朦胧间,他隐约感觉到有人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髮,还有他的脸侧和他的肩膀,温柔的触摸令他不觉松下警戒,像迷了路的孩子在异地打转数天后终于看到一盏明亮的灯火,指引他平安回家。他很想就这么进入永眠,但顽倔的意志与他麻痺的肢体却从不同调,他自温暖的梦中甦醒,迷濛的睡眼打量眼前一成不变的冰冷与严峻,接着吃力地爬起身,拖着棺材继续摇晃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身处何方。

他的视界逐渐被黑暗侵蚀,在最后一丝气力消耗殆尽前,他卸下肩上的绳索,撬掉锁孔打开棺盖,见到心心念念的那张脸孔,那张他自从进入眠觉之罅就不曾回头仔细端详的脸孔,突地眼眶一阵刺痛,他想用力大喊、想放声尖啸,却早已失去宣洩懊丧的力气,只能趴在棺缘喘着粗气。吸进肺里的空气愈来愈少,他的意识愈来愈模煳,他明白,已经是极限了。就算再不甘心,就算再不愿放手,一切也由不得他了,他唯一能作主的只剩下一件事。

挂在棺缘上的疲软手臂倏然充满力量,袭灭天来深吸一口气撑起已然失去知觉的双腿,缓慢地跨过棺缘、爬进棺材里,轻轻抱住一步莲华僵硬的尸身,拉起棺盖,盖上。

风雪不眠不休地飘零三日,原地尽是空灵的灰白,棺材安息在晶莹的雪粒之下。

来春,阳光炽烈,冬雪渐融。

晶莹的雪粒化成水气氤氲于云端上,坚硬的冰层也逐渐软了姿态,裂出一条条沟壑,遗世独立的棺材缓缓露了头,顺着溶化的雪水飘了几十尺远,停在一漥低陷之地,原已出现裂痕的雪层教这重量一碰登时崩裂下塌,涌出的雪泉竟呈现耀眼的金黄色泽,棺材被下坠的力道震得倾斜一边,两具相拥的尸身滚落于外,浸泡在美丽的潺潺流泉里。

日以继夜,酝酿着奇蹟。

数年后,世界公国西城

今日茶馆异常热闹,原因是一位名闻遐迩的吟游诗人到访西城,即将在茶馆演唱,因此一大清早茶馆廊前就挤满人潮,万头钻动。

「听说是继行歌者之后最负盛名的吟游诗人,而且,还是个女性。」

「行歌者是谁?没听过。」

「你这孤陋寡闻的人当然没听过,他可是好几年前名动一时的吟游诗人,那天籁般的歌声令闻者动容,吸引无数听众,只可惜后来嗓子坏了,销声匿迹。」

「看你说得那么陶醉,你听过?」

「当然,别瞧我这样,我可是跑过很多地方捕鱼的,我记得是在……剑马城吧,小不拉机的地方,物资比起你们这里差得远了,可是我却在那里听过行歌者唱歌,当时还为了能多听几次而耽搁了出海时程,那年的丰收足足少了两成,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却很值得,可以的话真想再听一遍。」

「看你,说得口沫横飞的,也许等一下来的这位唱诗者不比他差。」

「这我是不清楚,虽说每个人的感受不同,不过就我打听到的说法是,尚无人能打破行歌者缔造的神话。」

「啧,话别说太早,搞不好……欸,来了来了,前面起骚动了。」

围观群众像分岔的支流往两旁自动退开,让出一条小路给来者行走。来人身材纤细、体态婀娜、眉眼如画,她半带腼腆半带自信地走进茶馆,登上店家特地为她设置的临时舞台。

她原是名伶,年前东家倒闭流落街头,她幸遇奇人指点歌艺,自此以吟唱为业。

「各位好,在下名唤奇缘,今日于此献丑,还请众位不吝赐教。」

清软绵密的嗓音,有女性独有的温柔,奇缘微一鞠身,随后献唱两段曲调。

赢得满堂喝采,惊嘆声如潮涌至。

「再唱一首、再唱一首吧。」台下一人唿,众人应。

「那么,在下便再为各位献唱一段,众神恩威。」

「众神恩威?」

众人疑惑相觑,奇缘轻绽嫣笑,未做解释只启脣吟唱,没有乐器伴奏的歌声,显得格外空灵清寂。

『……………………………

………………………………

你走在悠长的暗道上,徘迴不定,

孤独地质疑自己,心中的空洞何来?抑郁何来?

神从不给予答案,他们只是笑,说着,一切都已过去。

你像迷途的羔羊,找不到忧愤的理由,

也像发疯的狂狮,对着只剩自己的荒芜领地咆哮,

一切不曾过去,只因心中的缺口难平,日益扩大。

你终于在雷雨交加的夜里,想起你不堪的残破过往,

你那温柔美丽的爱人,死在宠爱你的众神手下,

祂们用尖矛刺穿她的心脏,祂们用闪电和洪水惩罚她的家人,

祂们还用,谎言与虚伪劫掠你的记忆,

你哀伤而忿恨,你背叛了她,神背叛了你,

因此,你最后才想起,是她背叛了你。

她向众神说,「夺走他的记忆吧。」

然后她又向众神说,「罚我永生永世不得与他相见。」

多么懦弱,你大吼;多么卑微,你震怒,

但一切早已过去,是的,一切早已过去。

你离开你的故乡,因此使它在一瞬间

百花凋零、万物衰败、尽覆严雪。

你辗转来到人间,怀着莫名的恨意,以及莫名的忧伤,

你四处探寻,嗅到一股强大的愤怒,来自一个濒临死亡的人类男孩。

你起了玩兴,你说,「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你欲搧动人类的顽劣挣扎,于是你又说,「只要你付出代价。」

你冷眼旁观,一个无辜孩童堕落成魔鬼,

因为復仇是甜美的,你享受不到的甜蜜滋味,需要有人替你品尝。

漫长的十数年,于你是一眨眼,

男孩变成男人,开始领略爱情的真意,

感情滋润他的心灵、拔夺他的嚣狂,他再度在你眼前蜕变,

是一隻即将羽化的蝶,还躲在阴暗的蛹壳内。

他面临与你相同的煎熬,却比你更蒙幸运眷顾,

他的依恋未曾离开他身边,你的真爱却已尸骨不存,

你因而犹豫着,是否在他破蛹之际折断他尚未干硬的双翅,

抑或让他窒息在老旧的蛹壳内,不见天日。

你最后下了决定,并且用哀伤的眼睛凝视你的选择,

哀伤而平静。

恸的是你依旧孑然一身,穿梭在无情的时空之流,

他人的喜悦入眼不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