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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同人)苍翠·三迭(35)

作者: 月下无波 阅读记录

果然厨子老伯端进来一碗寿面,每年总有这么两天,晚饭会准时开,而且总会有一碗寿面,桌上的菜也都是很传统的江南菜。我想也许是谁的生日和谁的祭日,而那个人是个南方人,因为宗主的寿辰,师傅会亲自过来,而宗主自己并不在意,几乎每年他自己都忘记了,而且宗主是北方人,平常吃的也都是南北混杂的。

像往年一样,宗主从柜子里的一个匣子里面取出了一副碗筷,青花瓷碗,雕花竹筷,自己去用水漂净了,放在桌上,然后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那个柜子里也许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但是我也不清楚,那也是我不能碰的东西。

我和厨子老伯退了出去,留下宗主一个人在屋内,他坐在那里,睁着眼睛,看着对座,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秋天的白昼十分短暂,傍晚一瞬而逝,天很快的黑了下去,两个时辰过去了,那屋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我犹豫了很久,征询了老伯的意见后,还是端着一盆热水进去了。

因为摸熟了,黑也没有什么,我把盆放在架子上,又点亮了书桌上的灯。

宗主依旧坐在那里,如雕塑般,基本未曾动过,灯不算太亮,昏黄的光影虚虚的透过去,几缕落在他的面庞上,他的大半身,融隐在阴影里,空气和光线似乎都凝结住,被那阴影吞噬掉了,那一刻,我恍惚间觉得他真的只是一个老人而已,一个被悲恸朽败了的,苍老绝望的老人。

风雨

半夜时分,我被门窗的响动惊醒了,外面的风呜呜的刮着,或许会下雨吧。突然想起我晚上走得太急,近似于落荒而逃一般,因此忘记了关那间屋子的窗户,顿时睡意全无,惊坐了起来,想了想,我还是穿好了衣裳,提着灯笼走了过去。

门并没有拴住,屋里透出光亮来,轻手轻脚的推门进去。之间灯罩里面的烛火还亮着,因为屋子的构造,从窗户里面灌进来的风不算特别厉害,桌子上的饭菜依然原样摆放着,而宗主则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我走过去栓好窗户,又走到桌边,本想给宗主盖件衣服,却看到桌上晾着一幅画,想必是宗主之前刚画的。

画上是一名青年男子,手拿着一柄琵琶,微微轻笑着,色如春山,温润如玉,也许说的就是这种人了,只让人想到暖春三月的一汪碧水,漾着澹澹波纹,又若空山幽谷中的一杆翠竹,滴着莹露清响。

画上还题着几行字,我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却是“滔滔过眼处,薄云共浓雾,算世间知己,何人堪同伫,只得吾与汝……”突然间我明白了过来,以前那些人像谁了,他们都像画上这个人。

这时宗主却坐了起来,我要退下已经来不及,只得垂着头站在他面前,等待他发落。只见他像平日里微张开眼,可是又突然睁大,伸出手来,紧紧握住我的手,开口说道:“小翠,是你么?”那声音里满是惊喜,脸上神情竟宛若孩子一般。只是嚷道:“小翠,小翠,是你,他们都说你不在了,我不相信,果然他们是骗我的,小翠,你是因为我没赶回来陪你过生辰恼了我么,我给你带了琵琶做礼物,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你。”

我的手被捏得生疼,简直就要断掉了,只能咬着牙,生生的忍住。宗主嘴里说着,看着交握的手,突然声音变得颤抖起来:“不对,不对,我的手怎么成了这样……我想起来了,他们没有骗我,你是不在了,我带着东西赶回来,你已经不在了,没有你,不老又有什么用,我逆了经脉,白了头发,皱纹也生出来了……”

外面的风声似乎要撕裂天空一样,突然沉寂下去,再响起的,是轰隆的雷声,白炽的闪电如怒龙一样划破天际,仿佛要劈开大地,我突然害怕起来,眼前的宗主好像已经癫狂了,难道师傅说的事故,就是这个么?我的腿,已经开始颤抖了。

“ 小翠,你还能认出我么?我一直在等你,等着你来接我,可你一直不来,你肯定是不高兴了。”宗主的声音弱了下去,微微发着颤,这个沉稳高华若松,威严内敛如山一样的老人此刻是如此的惶恐和虚弱,瞬间他的嗓音又激狂起来,里面满是愤恨和怨念,“玄宗宗主有什么用,武功无双有什么用,神兵利器又有什么用,到头来却保不住你,我不再做宗主,不要武功,扔了兵器,可是,你却再也醒不过来了……”

听着这些癫狂的话,电光火石见我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一个传说,玄宗宗主苍有一个师弟,名唤翠山行,一直是苍的得力臂膀,可是四十年前,却由于一时心慈大意,死于江湖后辈之手,苍盛怒之下,灭了那个门派,从此退隐江湖。

因为这个传说过于残忍和荒谬,谁也不相信,玄宗宗主会因为一己私仇血洗全门,所以这个故事说得并不多,几乎已经被时间的厚厚的灰烬覆盖着,被所有的人遗忘了。

难道这个故事是真的么,我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嘴唇哆嗦着,恐惧无穷无尽的袭来,“我知道你心肠软,虽然嘴上不说,可是我知道你有些时候是不高兴的,这次我杀了他们,替你报仇,你是不是也是不高兴了,所以不来看我?可是我真的恨极了他们,小翠,小翠……”

我抬起头,慌乱的摇着头,咿咿呀呀的唤着,只望宗主能清醒过来。他怔怔的看着我,慢慢放开手,摇头说道:“你不是,你不是小翠……”我才送了口气,可是转瞬间他似乎又像看到了什么,对着空中唤道:“小翠,是你么,是你么?”紧接着奔了出去,我吓得眼泪都落了下来,胡乱擦了一把,提着灯笼,还是跟了出去。

寂冢

宅子不远处,有一座坟茔,前面立着一块无字碑,因此我一直不知道那是谁的墓。

宗主平日里待的地方就是那里,他有时对着坟茔,有时靠着墓碑,或独坐,或弹琴。而我,则在远处默默守着他。

宗主跌跌撞撞在前面走着,我一脚深一脚浅的在后面跟着,烛火时闪时灭,我只望一切都能正常起来。

来到墓碑前,宗主终于停下了脚步,他摩挲着那块墓碑,缓慢的,轻柔的,就像他抚摸着那些琵琶那样,喃喃念道:“四十年了,四十年了……”

雨并没有落下,风雷都止住了,突然平静得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若不是我还提着灯笼站在这里的话。

长久的寂静之后,宗主终于缓缓的坐了下去,拥着那块墓碑,低声说道:“不要让我再等了,我独自等待的时间已经快和我们一起度过的时间一样长了……”

我别过脸,不忍再看下去,比往常还要安静的,静静的守在那里,等待着……

后来,那块石碑上铭刻上了他们的名字……

——苍 翠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