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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寒(76)

作者: 涉江深 阅读记录

这段时间他好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傀儡,强行逼迫自己去处理着一件又一件的事务。江卿筠来看过他,却站在菡萏苑的门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回去了。如果说先前的陆怀渊还可以暂时放松自己的话,现在就是一刻也不能停下。现在清云宗上上下下都有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有人突遭变故之后受到了打击,陆怀渊身为宗主就是他们的主心骨;有人暗地里觉得他不配这个位置,想方设法地想把他从这个位置弄下来。

陆怀渊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把宗主之位让给外人,他只好尽力做到自己最好。沈林当宗主的时候一点宗主样子都没有,就知道到处乱跑,却从来没有人敢不服他。

很简单,太简单了。不过是实力的问题。

陆怀渊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在他一直觉得是“家”的地方受到这么多暗地里的攻击。

他把笔一甩,自言自语道:“……要报仇。”

他要杀了薛墨瓷,端掉星月阁,灭了这个为了达到自己目的不惜大肆杀戮的狗宗门,报他师兄师父的仇。

“沈怀玉……”陆怀渊望着窗外发了嫩芽的老树,从唇间挤出了几不可闻的几个字,“……你还能活着吗?”

忙碌的宗主生活让他暂时变成了一个不知疲倦,不知喜乐哀惧的人,然而当他暂时丢下笔的时候,那些先前被压抑的情感全都一股脑地涌上心头,几乎逼得人透不过气来。

沈林死后,先前他养的那只灵鸽就不吃不喝,不论别人如何去哄它逗它,它都毫无反应,过了没多久就死了。张星澜先前说过,那鸽子是用主人的血来饲养,时间久了以后和主人心灵相通,这样才能无论主人在天涯海角都能找到,现在沈林走了,鸽子也绝食随他而去,让陆怀渊觉得十分有趣。

沈怀玉的那只就没什么反应,看起来依旧傻头傻脑的,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样。陆怀渊最开始还觉得是因为沈怀玉尚在人世间,所以鸽子看上去也好好的,于是总是忍不住把它捉过来抚摸一番,后来又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这鸽子养的时间不够久,尚未通灵智?毕竟原本它就是那么傻头傻脑的,送信总也找不对地方。

他不敢拖,他想要尽快探明沈怀玉所在之处,把那傻鸽子放出去了好几次,期望它能带回一星半点关于沈怀玉的信息,然而傻鸽子就是傻鸽子,飞了几趟连根毛都没带回来,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怎么的,陆怀渊再往外放它的时候,它还不走了,死死黏着陆怀渊。陆怀渊伏案写字的时候它就安静地站在笔架上,陆怀渊练剑的时候它就立在一旁的树梢,像是一个忠臣的信徒一般,一直在他身边。陆怀渊有时候觉得烦了挥挥袖子,它就会飞起到空中,过一小会儿再落回原处。

反复几次之后,陆怀渊奇迹般地习惯了走到哪儿都跟着一只鸟,叶溱溱第一次瞧见这景象的时候,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她这陆小师叔一贯凶得可以,跟他不熟的人都不愿意接近他,更何况一只鸟!叶溱溱简直怀疑他疯魔了,用了什么法术把沈怀玉的灵鸽捆在了身边,反复确认之后才承认了那鸽子确实是因为自主意愿跟着他的,更觉得不可思议。

说到叶溱溱,那天之后她和原先也不太一样了。原先这丫头被贯上天了,野得可以,翻墙头什么的都是常事,练剑也偶尔偷懒。自从那天她痛哭一场之后,却变得沉稳了许多。

陆怀渊看见她这样,却觉得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他记得原先沈怀玉还在的时候,他总能跟叶溱溱追着打起来,被张星澜骂了之后怒而回去找沈怀玉诉苦,说叶溱溱是个十足的傻妞,被养的太好了,什么都不知道。

那时候沈怀玉笑了,淡淡地说:“那不是很好吗?”

“有我们两个在一天,何苦让她个姑娘受这种苦?”

作者有话要说:

先前放的95是错的!不小心放成96的内容了QWQ已经更正。

第97章 联合

正当他走神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时候,李玄站在门口敲了敲门,轻轻咳了一声。

按理来说宗主应当有宗主的地位。按照老规矩,清云宗的宗主要住到静思居之中——那地方跟他们住的这种小院子可大不一样,陆怀渊他们是跟沈林混的熟了,再加上身份地位特殊,才能随意进出。寻常的弟子,一般很难有机会进出宗主的居所。

陆怀渊继承宗主之位之时,菡萏苑塌了大半。张星澜原本想要陆怀渊搬去静思居住的,结果陆怀渊不眠不休地忙了几夜之后,他原本住的房屋破损的地方被勉强修缮上了,张星澜再跟他提这个,他也只说自己住惯了菡萏苑,不愿意搬离。

他可能是还没能很好的适应宗主的身份,才不愿意搬的。张星澜见他坚持,也没有再说些什么。毕竟他跟沈林的感情也很不一般,和他同一辈的人,事到如今也只剩下他这么一个了,其余的要么折在外面,要么下山以后自立门户去了。当年诸多弟子中,反倒是他这个最无修道才能的人活得最久,说出来倒是有些讽刺。

世人走上这修道之路是为了什么?

天地所以能长且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一个“道”字,悟来悟去,却有多少人始终无法跳出这五行天地?

因为他还住在菡萏苑的缘故,清云宗其他弟子过来找他倒是方便了很多。原本冷清的菡萏苑变得热闹起来,几乎每隔一小段时间就会有人过来请示一下各种问题。陆怀渊听见了李玄的轻咳声,让他进来。李玄走了进来,放下手中的信件,打量了一下陆怀渊的房间。

清云宗如今散开的这些枝叶,大多是张星澜门下的弟子。李玄作为张星澜手下的大弟子和宗中其他人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却很少跟沈怀玉陆怀渊他们打招呼。他跟沈怀玉是平辈,年纪还比他大些,却因为入门晚一些的缘故始终要叫沈怀玉一声师兄。从一开始,他就不太爱去同沈林门下的两位弟子打交道,好在这沈怀玉一直规规矩矩练剑、陆怀渊自视甚高不愿搭理人,倒也不太同他们其他这些弟子说话。同门这么久,这还是李玄第一次来到陆怀渊的房间。

陆怀渊这里干干净净的,东西不是很多,书架上放着许多的书。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陆怀渊先前似乎正在书写什么的样子。李玄记得这孩子原本是个大少爷来着,没想到入了清云宗之后过的这么简朴。

“信我放在这里了,”李玄说道,“如果再有我会及时拿过来。”

“多谢,”陆怀渊说,“辛苦你了。”

李玄转身走了,陆怀渊腾出手来,拆开信件一目十行的扫了几眼,结果果然不尽人意。

这些日子,他除了振兴清云宗外,想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复仇。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便不可抑制地想起沈怀玉,只有复仇这一个想法,能够让他在辗转反侧的夜晚暂时安定下来。

然而复仇谈何容易,仅靠清云宗目前的实力,是无法撼动星月阁的根基的。薛墨瓷的恐怖势力有目共睹,即使他没能够在那天亲眼看到一切,也依旧在那层层禁制内感受到了薛墨瓷那劈山断地的可怖力量。

清云宗如今大伤筋骨,沈林尸骨未凉,凭他一个陆怀渊安定自身都难。他其实根本不想留在清云宗收拾这满地疮痍,他只想追着薛墨瓷大杀一场,如果要死,干脆大家都死在一起算了。他本来就是那种性子冲的人,如今却不得不压制着满心的恨意和悲痛,去做这些事情。

这些事情他必须要做好。

陆怀渊把信一丢,伸手去揉自己的眉心。

清云宗如今势单力薄,即使被他收拾起来一部分,终究还是不比当年。原本的清云宗有沈林坐镇,年轻一辈有他和沈怀玉,再往下还有叶溱溱李玄飞羽等等,个个都不是好对付的。可如今不一样,沈林已死,沈怀玉生死未卜,清云宗内部乱成一团,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好扯上关系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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