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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的女人(36)

作者: 边儿 阅读记录

“陪我爸出差。”

“去几天啊?喂!喂——!诶,自从楼上公司黄了,这电梯越来越有效率了啊。”

“等咱么再黄了,它就更有效率了。”新人看不懂气氛的发言道。

“盼着黄是吧?黄也是你坑的!玩你的单机小游戏吧!原来也没见他这么孝顺陪他爸出差,这半年可好,全世界快让他去遍了。天天盯着那个死透了的网页等诈尸,也是离神经病不远了。”

“……但,我们都知道,它其实确实诈过。”

“……心璧,这就是他们的缘分,你不觉得吗?他天天盯着,无论上厕所还是吃饭,半年来他几乎就没进入过深层睡眠,可它偏偏在那晚有反应,在他抽风的让咱们帮他录耍酒疯的那个晚上,那是自从我认识他见他喝的最多的一次,那定位有反应,我们不是没叫他,是怎么叫都叫不醒。他刚开始学着麻木,慢慢习惯,就不要让他再为了一个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人出于什么原因偶然按了开机键而产生的一个定位发疯了!就让这件事过去,像我们期望的那样。如果他们真有那个缘分,也绝不是我们删一次记录就能阻止得了的。不是吗?”

“……嗯,我也明白,但就是觉得……有点……啊——!你说的对!就是这样!”

“还有你,我知道你听到了,闭好你的嘴。”

“不想让我多嘴就别让我听见啊!既然听见了,你也知道我这张嘴,可真不敢保证。”

“我真想敲死你!”

“呀!到时间练习了!不消化一下总觉得中午吃不了多少的感觉。哎!这也是职业病啊!”

“滚!”

即便早知命运,命运也未必不同

31

“我们也去吃饭吧。”

“好啊。”

“看什么呢?傻乐那样。”

“这有个人问‘有没有哪一刻让你觉得这就是命运?’然后有一个回复说‘晚十点第四次拿稿子给领导看,依旧不过的那刻’!你说会不会是同行?”

“再笑!小心报应到自己身上!”

“诶!有道理,不笑不笑,不能笑。哦……刚刚说吃饭,去哪儿吃?”

服装设计这个行业,三十岁才开始做实习生的不多。

“街角那家吧。”

“那家好贵的!”

但三十岁还和实习生做着同样工作的却很多。

“又不是吃不起!我刚回国,饮食还调不过来,这附近也就那家能吃了。”

“嗯~但我们不是刚回国饮食调不过来,还是吃得本土些吧。恕难奉陪了。”

“不早说。冯姐,你呢?一起啊!”

然而即便数年如一日的做着实习生的工作却还能莫名倨傲的人也不少。

“不了,减肥。”

“嗯,确实,能少吃还是少吃一点吧,年纪大了代谢慢很容易堆积脂肪的。要不……我也不要吃了吧。不过我还以为你会因为能调回国高兴呢,毕竟本来就是实习生,而且以你的资质肯定不留不在总部,能回国总比去别的地方压力小些。哎,我就不一样了,再明显不过的降职。不过你不会真的期待过自己会留在总部吧?”

“让我去哪里都好,只除了这里。”

“我刚毕业的时候也这么想,所以当知道自己能留在本部的时候超开心的!我那个时候才22岁,公司大概觉得我会有成就的吧?转眼8年过去了,还不是回来了。咱们这个行当啊,成名要趁早。过了三十还没有成就就等于是废物了。打发回国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意思。就在这些小姑娘里,说不定哪个的作品突然被翻了牌子,回头就成了小主,到时候我还得像老妈子一样哄着供着。那就好多了,至少没什么落差感。”

“那要不要现在就平和些呢?减少一点落差感。”

“不要!老好人更惨。算了,还是去吃点什么吧,晚上看来还要加班的样子。拜。”

“拜。”

实习期一年刚满就被调回国,她考虑过辞职的,可工作并不好找,一个31岁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作品的实习生,如果不是因为够努力够好用,现在这份工作也不见得会留给她。

好在她跟的设计师人不错,是分部年纪最长的,对她也很照顾,但有个三岁的儿子,心思精力就难免不被分散,何况工作的事原本就是这样,越不做越不想做,以小孩的一次流感为契机,冯荻几乎承担了她全部的工作。加班自然就成了常态。

两点一线的生活比在深山隐居更像是被独立于世界之外了。

她知道她得吃点东西,可就是一点食欲没有。这样的状况已经一星期了,原因来自于气温和压力。今早出门时她就觉得自己有点热伤风,但工作今天不做,明天就会积起来,然后进一步的恶性循环,至少把紧要的做完,正点下班回去睡一觉。

咖啡已经喝到第四杯,为了不出错,她格外小心着,却还是动不动的走神,让她头疼。

“腮红补多了吗?脸看起来很红啊。”姑且,也是关心。

“哦,我一会儿擦一下。”

“你们组的预算还没交吧?明天中午之前交给我。”

“好,我知道了。”

“啊!还有你们那个报告,写的太乱了,你写的,还是她写的?”

“她写的。”冯荻说的是实话,并没有推卸责任。虽然很清楚对方出错是因为婚姻危机。但替人背锅这种事,那是她从未有过的善良。

“OK,我发给她重写。”

就算面临离婚,该改的报告也得该;就算头昏脑热,该有的微笑也要有。

正点下班虽然没能达成,但还是比往常早了不少。回去的路上买了各种药,却一种也没吃,倒在床上直接睡了。夜里被渴醒,全身的无力感如梦魇压着她,一动不想动,可嗓子干得生疼。她挣扎着坐起来,突然的一阵眩晕,出了一身虚汗。就那一瞬,“我会不会死在这里,因为晕倒撞到了头,或者因为几天没有好好吃饭而虚脱,久久没人发现饿死在了自己的房间?”可转而又觉得好笑,无非是个感冒。

刺眼的灯光,浑浊的脑袋,明明没有吃东西却总觉得消化不良,然后是极强的既视感:冰箱里没有一瓶水,水壶也是空的,她拿起杯,向嘴里倒了最后几滴,自怜的想着自己会因为这几滴水不至渴死。

只有这种时候,正处于这一刻的时候,意识才会被“活着得有个伴”这样的话征服,不给一点余地去想“按个净水器就好”。

她一边揉着因不适应光线而不停流泪眼睛,一边按照说明书准备一会儿要吃的药,把一些并不对症的药放进药箱。药箱里除了被她忘了的与新买的这些种类相同的各种常备药以外,还有的,是他的手机。

或许不适应光线是她自己都没发觉的自欺欺人。

她毫不犹豫的按了开机键,因为很清楚,即便按了也不会有反应。它因为太老又太久没有通电,电池已经没办法储电,只有在充电的情况下才开得了机。它上次开机已经是半年前了:她实习半年,一个看似无关紧要却闹得沸沸扬扬的失误成了压死她着头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天晚上她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醉酒后的惊醒,她给它冲了电,开机,然后看着它,期待着这个世界最后一个可能在找她的人会打来电话。像发了疯一样。感觉很长,却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后,她熬过去了,吃了速效的感冒药睡觉,然后第二天继续上班。

就像鬼使神差,就像求生本能,她再一次为它冲了电,然后按下了开机键。很快,几条短信同时发了过来,从屏幕上不全的提示来看是充值提示。

并不是充值提示有什么诱惑,可她却突然生出了想打开他屏幕锁的欲望。

可名字、名字加生日、名字加电话号码……她能想到的密码他都不会用,她对他的了解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