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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的女人(17)

作者: 边儿 阅读记录

“问她们是不是办事的,也不说话,是不是你朋友还不说话,等再说让她们留个联系方式人就跑了。她们走后又来了两拨,人虽然不一样反应都差不多。”

她也懵了,难道是耿莲以前的朋友或同学吗?因为赵琦吗?

“耿莲,如果没什么事,真是你朋友找你,就是不想留电话!那没事,啥事没有。但如果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千万跟单位说,就算解决不了也能帮忙想想办法。是不是这么回事?”

“是,不过我确实不知道是什么人。”

“啊,没事。你回去问问是不是谁找你。不过有事解决事,我希望就到咱们局里为止,无论什么。”

“嗯,我明白。谢谢局长。”

“行,回去吧。”

从办公室出来路过贴着全单位人员照片的相片墙,她看着自己角落处的相片,蓝框眼镜,马尾辫,统一的制服和略显僵硬的笑,这张照片是年初时拍的,照相馆还好心的帮忙修了修,结果竟比她本人更像她本人了。

她不敢确定他们找的究竟是耿莲还是冯荻。

手机嗡的震了一下,是李乐发了个链接给她。可她的大脑已经没有为她提供好奇的动力了,她收起手机,出了门。

夕阳明亮的晃眼,脸上毒辣的阳光和转冷的风,不适宜的感受。

美发店外音响放着热播剧的主题曲,声音有些失真。穿着校服的学生逗留在小区里,彼此炫耀着游戏战绩,情景有些熟悉。

Present躺在垫子上看她,尾巴微微晃动着。食盆里的猫粮与她走时一模一样。

“你怎么了?也很累了吗?”她抱起它坐在沙发上,它就温顺的趴在她腿上。

它越来越没有精神了。

“你为什么要跟我走呢?做只野猫也很自由呢。”

她一边耳后的神经扯着半面头疼,引起一阵一阵的恶心,中午就没吃什么,胃里还是有种没有消化的鼓胀感。躺下后短暂的缓解只会换来更真切的难忍。

她记得耿母买过常用药的,药盒上的小字让她更想吐,一袋颗粒送进了嘴才发现水壶是空的。药的苦味彻底摧毁了她最后的防线,她撑到厕所吐得一塌糊涂。

吐过反倒好受了些。

她漱了口出去却发现present也吐了,它就躺在一边看着她,一动不动。

她醒时,依旧只有猫陪着

15

医生给它打了针让它好受一点,对她说它熬不过今晚。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悲伤,也不知所措。她拿出手机想着或许该告诉筼筜,可她,没有他的号码。

她唯一记得的一个号码——钱秘书的号码,早已是空号。

她抚摸着它的小脑袋,它并不像个病人一样不停□□,它的眼里依旧只有她。

“对不起。”

它能包容她的一切对不起。

而三点四十七分,是它离开的时间。

天已微蒙,落叶满地,城市保洁刚刚开始作业。忽略了是哪一天,树枝开始变得如此凄凄。她跌跌撞撞像个宿醉而无人搭讪的女人,游荡在清晨。除了头,她的胃也在绞痛。

她知道她该清理它“最后闯的祸”,但她真的没有力气。手机提示灯一直在闪,是那条她还没来得及看的李乐发来的链接。题目是“白筼筜女友”。她终于第一次以第三人视角看到了她递那把多余的伞的场景。是篇没什么内容的帖子:

“筼筜两次缺席演出绝对是因为她!”

“脑洞太大了吧?连根手指头都没看见,你说是他爸我都信!”

“这好像我们小区啊。”

“不是因为这张图说她是女的!我家窗户正对着这个单元门,我之前还不知道他的时候就透过窗户见过他,后来在电视上看到他就觉得眼熟,但当时就觉得这人挺帅的,也没拍下来,但他确实是在等一个女孩。就是这个女孩。”

显然这张是拍照人蹲点拍下的,因为它的视角不再是斜下,而变成了平侧。

“我想说两人都没同框,你说我就信啊?”

“是她的话,可以信。”

“她?你认识啊?”

“嗯,冯荻,他俩算是青梅竹马。不过她是不是有点变样了?”

“你问谁?”

“不是啊,她不叫冯荻啊,是我们单位的。”

“你们单位的?什么单位?”

“不可能告诉你的吧!”

……

无非是早晚的事,可来得总让人猝不及防。

她麻木的烧了水,吃了二倍的感冒药,躺在床上睡了十三个小时,起来打扫了卫生,收拾了自己不多的行李,留了一封手写信。说是信,更像个留条:感谢您们,我走了。

她不确定,她的存在是给了他们接受丧女之痛的缓冲期,还是对他们的二次伤害。可自责内疚又有什么用呢?

她早已糟糕透顶。

她取了耿莲工资卡里的所有钱,打了车,驶了两小时,到了一个县。这县是她培训时从坐在她边上的大姐那听说的,但当然不是为了投靠。只是正常的打车距离里,她只叫得上也不排斥这一个地方。

她没有住宾馆或旅店,直接找了中介租了间一室的房子。月租金比冯荻以往住过的最便宜的酒店一晚还便宜。

县里只有一家算的上大型的综合超市,她去应聘做了售货员。于是在国庆的第三天她又有了一份新工作。没人在意她身份证上写的冯荻是谁,与电视里的那个明星有什么关系,是不是曾冒名顶替了另一个叫“耿莲”的女孩。阿姨们在意的永远是:

“有能耐的人都往外走,这么年轻怎么到这来了?”

“成家了没有啊?”

“一样是干活,还不如回老家和爸妈在一起,别傻!”

“你没上大学啊?”

“奔着男朋友来的?”

她解释不清也不想解释,于是很快她就被公认的有了个没出息的男朋友。也多亏这样,大家看她的时候就只会觉得可怜,不会觉得可疑。

体力活很好的一点在于:每天都累到精疲力尽。超市里的分工并不明确,搬货摆货没有固定的负责人,活多时闲着的人都要去帮忙,打扫卫生也是一起干,每天点货后回家都会很快入睡,醒了就去超市。

脑袋里面什么都没有,包括自己为什么要坚持活着?

直到十一促销活动的宣传板被取下,她才发现国庆结束了,以为过了很久的日子不过几天罢了。

第一个工作日,客流量比往日冷清得更明显,阿姨们在货架后聊天,收银员在偷偷玩手机,音乐循环往复的那几首早已过了厌烦期适应了。补完早上被奶奶阿姨们挑过的特价蔬果,她也突然变得好无聊,她的手机早就卖了,耿莲的也留在她家了,但如果不是此时的无聊,她真的已经忘了那是件必需品。

到现在也没人发现她入职时填了一个空号。

“笛子。”

“抱歉,我们超市没有卖……禹桐?你怎么会在这?”

他们已经将近七年没有见过了。

“来找你。”

他看起来依旧是阳光的样子,却不是原来的样子。

“可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

“跟我走。”

“去哪?我在上班。”

“逃班。”

“又不是……”她想说“又不是学生了,逃班要扣钱的。”可却没说出口,或许因为她太无聊了,或许因为他总是太难让人拒绝了。“让我把衣服换了。你在外面等我。”

他停下了脚步,松开了她的手腕,看着她:“那我在后门等你。”

“嗯。”

“你会来,对吧?”

“嗯?”她已经转身向着更衣室走了,意外他会有这一句。“当然。”

原来他一直在意她的逃走。逃走,成了她解决事情的唯一方式。

人真的会活成自己最厌恶的模样。大一的寒假,她时隔四年又一次见到了母亲,像遇到真爱一样的偶然,和一群随时随地都能找到的所谓的朋友一起,在那个陌生的异国城市里,她像个少女一样穿着纯白的连衣裙捧着玫瑰注视着眼前举着戒指单膝跪地的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