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半莲池(9)+番外

随从得到示意即刻松了手。道人立即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年轻人道:“老道,看在你年纪也不轻,今日暂且作罢,若是下次再让我碰上,我定会将你扭送官府。”

道人忿然,冷哼一声:“哼!你不听贫道所言,吃苦必在眼前。府上必有妖孽!你就等着被那妖怪吸食而亡吧。”

年轻人脸色徒然一沉。

道人转身就走,不想走了没几步便撞上了一直立在一旁无聊看好戏的玄遥。

玄遥生性冷漠,不近人情,从不是个喜欢过问他人闲事的人,对于这事街边掐架的事,他通常视而不见,更别提他会做什么好人上前劝架,即便喝醉酒,他也不会。然而能让他驻足的理由,只有一个,那道人说的没错,那位非富则贵年轻人的确印堂发黑,身沾妖气。

道人原本手中握着的伞,在刚才的惊吓之中早已掉落在地,被风卷向一旁,身上的道袍也被细雨全部淋湿,显得十分狼狈。

玄遥略抬了抬伞沿,冲着道人微微扬唇,淡淡一笑。

道人方想道歉,仔细看了一眼玄遥便吓得直接往后退了数步,口中喃喃地不停念叨:“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道人顾不得捡起丢掉的伞,任凭风儿将它卷进河中,惊慌失措匆忙离开。

年轻人眼见道人奇怪的举动,十分疑惑,不由地看向玄遥。

河边的柳

絮被风吹得四处飞舞飘散,轻轻漾漾。玄遥墨黑的发丝随风飞扬,衣袂飘飘,却不沾一片轻叶。清冷的气质令人不由地注目。

年轻人下意识对比自己和随从身上的衣衫,同样手中撑着伞,可衣衫下摆已被雨打湿,脚下的黑靴也早已沾满了泥水。反观玄遥,这雨像是被隔离在他的伞之外,无从侵犯,一双黑靴干净得就像新买的一样,上面的金线暗纹清晰可见,哪有半点泥浆的影子?年轻人暗暗心念,经商多年,从未遇见过像面前这人一般……一般谪仙的人。

年轻人冲着玄遥微微双手作揖,“在下姓庄,单名一个昶字。这是家仆,庄海。抱歉方才之事,若不是方才在下故意恐吓那位招摇撞骗的老道,也不至冲撞了兄台。”

玄遥淡淡地道:“无妨。”

庄昶看向玄遥的衣摆,方才还是干净一片,这会再看却是溅了一片泥水,左脚的黑靴上被踩了一个污脏的脚印。

庄昶连忙陪礼,“庄某不才,家中经营丝绸生意,若是兄台不嫌弃,可随庄某前行换一身衣衫。”

玄遥直接回绝:“不必了。”

“弄脏了兄台的衣衫,这怎么好意思?”庄昶追问,“敢问兄台尊姓大名?家住何处?”

玄遥望了一眼对岸,淡淡地道:“你有这等闲功夫,不如自己回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衫。”

“……”庄昶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掩在衣袖中右手下意识握紧成拳。

第二十一章狐真(3)

庄海想替主人讨公道却被庄昶一把拦住。庄昶神情恢复自然,微笑着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敢问兄台尊姓大名?家住何处?”

“玄遥。城西半莲池。”

这一次意外,玄遥回答了。但是,他说完便转身离开,留下目瞪口呆的主仆二人。

“玄遥……半莲池……”庄昶喃喃地念着。

庄海忽然惊叫:“半……半莲池?好熟的名字啊?半莲池,半莲池,半莲池……啊,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传说中有求必应的算命占卜馆。”

庄昶道:“难怪怎么看他,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股道骨仙风的气度。”

“不过,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寻常人啊,哪有人下雨天一点儿都不沾湿衣衫的?怎么看都很邪乎。刚才那个江湖道士一看见他就吓得连滚带爬,好似撞见鬼似的。而且他一语就说中你昨夜的去向……”话说了一半,庄海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捂住嘴,不敢再往下说。

庄昶沉默,眉头打成了一个结。

河对岸迎面又吹过来一阵风,空气中,飘散着一股子淡淡的脂粉味。这股子青楼女子最钟爱的脂粉味却是从庄昶的身上传来,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到。

子时刚过,便是十五,玄遥准时出现在了媚香楼。

正在门前迎客的几个鸨姐们一见是二人,连忙丢下其他客人迎向他。

“玄公子,您来啦?好准时哟。”

“今日媚姬姑娘有客人,让良辰伺候

你吧。”

“美景也要伺候玄公子嘛。”

“芊芊也要。”

“让开。”玄遥面无表情,薄唇轻吐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冰冷得仿佛瞬间能将空气凝结成冰。

与此同时,几位姑娘一致惊呼,随即松开了被震麻的手,乖乖地给玄遥让开了一条道。

玄遥走进媚香楼,一双双期望已久的惊喜眼神全部望过来,可是在看到良辰美景等几位姑娘难看的脸色之后,又一个个黯淡下去,将心思重新放回身边客人的身上。

所有人都知道,每月十五,玄遥的目标永远都只有媚香楼的头牌媚姬一个人,眼中完全容不下第二个人。

玄遥踏上二楼,走至媚姬的厢房前。

媚姬的丫环守在屋外,一见着玄遥来了,神色异常慌张,想进屋禀告媚姬姑娘,可不知怎么的,双脚就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无比,怎么也挪不动位置,想要开口叫唤,却发现出不了声。

玄遥走过小丫头的面前,无视她紧张激动的表情,伸手直接推开屋门。

坐在屋子正中圆桌前的男人受惊抬眸看向来人,不禁怔然。

“玄……玄先生?”庄昶吃惊不小,万万没有想到竟会在这烟花之地看到玄遥。

玄遥右手轻抬,手指微动,身后的门怦地一下紧紧关上。

庄昶以为自己眼花,甚至根本没有看清玄遥怎么关得门。

玄遥扫了一眼庄昶,神情平静,一点儿也不意外,转看向媚姬冷冷地道:“我记得我跟你

说过,十五这一天,你只能招乎我一个人。”

媚姬冷笑一声:“只招呼你一人?我有答应你吗?媚香楼是你开的吗?”

玄遥平静地道:“条件是我跟金万花谈好的。”

媚姬不屑地说:“谈好的?谈好的又怎么样?我们金妈妈要的不过是银子,只要她收足了银子,本姑娘爱接谁的客就接谁的客。你管得着吗?”

听着二人的对话,庄昶顿时感觉自己像是忽然横插进来的外人,难免尴尬。他起身,向玄遥拱手作揖,道:“庄某不知梅姑娘与玄先生有约在先。”

“我跟他没有约。”媚姬将他按坐在位置上,端起酒壶,给庄昶倒满了酒。

庄昶端起酒敬向玄遥,道:“既然媚姬姑娘与玄兄并无约定,庄某也便无须谦让。若因此而令玄兄烦扰,庄某先自罚一杯。”说完便一口仰尽。

玄遥看着庄昶,一脸平静地道:“方才我在楼下,看到一名紫裳女子,发髻间插了一支白玉孔雀簪,或许这时已经上楼。”

庄昶的手忽然一颤,脸色十分难看,紧握着酒盅的右手背上,青筋尽现。

媚姬是何等的冰雪聪明,只眈了一眼庄昶,从他僵硬的神情立即就读懂玄遥话中的意思。她暗咬着牙,几尽抓狂地瞪着玄遥,纵使银两再多,纵使眼前这个男人长得再出尘绝色,她也绝计不想再伺候他。因为他,根本就是个变态。

玄遥轻撩衣摆,在圆桌前坐下,神泰

自若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酒刚倒满,就见房门由外推开。不用回头,他也知晓来者何人。

媚姬凝望着门外的陌生女子,不由地怔住。紫衣罗裳,明眸动人,明明是少妇的年纪和装扮,但精致的鹅蛋脸上嵌着的一对幽眸,墨黑晶亮,让她看起来如同豆蔻年华的少女一般,灵动逼人。乌黑的青丝轻挽成髻,髻上插着一支白玉孔雀簪,在烛火的映衬下,那白玉孔雀簪亮得耀眼。好一个绝色佳人!

上一篇:宝井 下一篇:最后一个望气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