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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莲池(118)+番外

之前楼玉中不过跳了一段《佳人无双》,那连着十多个旋转差点让她晕厥。她的不适,同时也会影响到楼玉中。

阿怜点了点头,便窝在角落里闭上了眼。

季如绵端坐在太师椅上,板着个脸,正在训话。面前跪着一排大师小师,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

曲小满一出现,众人皆松了口气。

说句实在的,从小到大曲小满都挺畏惧这位师哥。即便他如今待在京城难得回来一次,但也叫她头皮发麻。她扫了眼被打翻在地的茶水杯,碎瓷一地,咽了咽口水,立即上前陪着笑脸道:“季大人,您今夜前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小的们也好准备准备……”

季如绵怒气冲天:“准备什么?!你就是准备了也就这个样!曲小满,你身为乐师,盛乐坊的总教习,竟然就教出这等废柴。枉我在圣上面前夸下海口,对盛乐坊赞不绝口,指望此次回乡能带回一两个出众的伶人殿前献艺。你们就准备让我带那些个上不了台面的回京城么?”

“季大人,您莫生气!莫生气!”曲小满连忙冲着跪在地上的几位大师小师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几位大师小师也是明白人,立即叩首退了出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背弃(20)

人全走光了,曲小满这才道:“大人,那些个……的确是次了点,所以咱们也只是用来哄哄武昌这里的贵客开心,比不得京城的达官贵人。”

“你说什么?!”

曲小满见季如绵怒瞪着眼,吸了口气立即改口:“师哥,请恕小满无理了。这里只有咱们两人,其实这些话,我也就当着师哥的面才敢说,平时可是绝不敢当众说出去。我知道咱们这里的优伶有些是比不上京城长乐坊,但当年你和如妃娘娘,还有楼……师哥,不也都是咱们盛乐坊出去的么。长乐坊的人就是再厉害,也比不过师哥您和如妃娘娘厉害啊。”

季如绵斜睨了她一眼,道:“你要是把你这顺溜拍马的功夫用在调教新人上,盛乐坊也不会一年不如一年。”

曲小满道:“是是是!师哥教训的极是!这不,近日里一直忙着训练一位姿质极佳的女伶,也就顾不得其他了嘛。”

季如绵挑眉:“你说的人在哪?”

“正在前楼为客人献艺呢。这会儿,应该上场了吧。您刚巧可以过去瞧一瞧。这小丫头是我这么多年见到的资质最好的,绝对不比当年的……”曲小满每次都忍不住想说楼玉中的名字,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就差没抽自己的耳刮子,“绝对不比长乐坊的人差。”

“还不领路?!”

“是是是。”

楼玉中立在台上已经做好起势,四周高悬着几匹白练,将阿怜整个人遮

住。

随着古琴的琴音轻轻泻落,在灯火的照耀下,阿怜映在白练上舞动的纤细身影逐渐清晰。

台下寥寥掌声。

忽地,那几匹白练腾空飞走,阿怜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一身俭朴的白衫,素面朝天,令在座的客人唏嘘不已。

楼玉中暗暗环视了在座的客人,未见季如绵,不知他是否在二楼的雅室之中。

季如绵坐在二楼的雅室,曲小满为了他奉上美酒,他挥了挥手,选择了清茶,一双眼犀利地瞅台上正在表演的伶人。单凭投在白练上的身影,几个娴熟利落的动作,的确是身姿不凡。白练落下的那一刹那,女伶纤瘦的身影背对着他,倒是令他有些意外,这位女伶竟然大胆的选择了一身男性化的白衫。

楼玉中时而轻舒云手,时而踏步蹲冲,手中的绸扇随着琴声的走势,犹如一支蘸满了墨汁肆意挥洒的巨笔,在半空中忽合忽开,以空作纸,以扇作笔,以气作墨,挥洒出一副若行云流水般虚幻的水墨丹青。

忽地,琴声陡转上扬,楼玉中仰面飞起,一个紫金冠腰,手中的绸扇打开的瞬间,半空中飘洒的片片花瓣,白红相间,犹如冬日冰雪纷飞,红梅盛开……

台下的人看得个个屏声息气,似是忘了饮酒作乐。

季如绵端在手里的茶盅“叭”地一声坠地,他倏地站起身,幽黑的双眸直直地瞪着台上舞扇的女伶,惊恐与满满的难以置信布满了

脸。

他的嘴唇微微发颤,喃喃地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会……”

之前熟悉的舞姿,已经恐慌的令他不由自主想起了记忆深处里的某个人,当这女伶转过脸来时,这脸……分明就是一模样。明明已经死了十年的人,怎么可能忽然又活着出现在台上……

琴声陡落,渐缓渐消,楼玉中的双臂犹如春蚕吐丝,绵而有力,宛如一个飘逸灵动的仙子,将扇子一点一点收回身前。整支舞蹈的动作刚柔并济,如行云流水一般酣畅淋漓。

琴声终止,楼玉中将扇子收在怀中静止。台下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儿,不知是谁,带头起先鼓掌,顿时掌声骤起,响彻整个厅堂。

不止是季如绵,就连曲小满也震惊不已。若是之前的《佳人无双》在她看来算是技巧不错,一曲《高山流水》配出的丹青水墨之画,全天下恐怕也无人能作,除了楼师哥……这小丫头先前她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有这等惊艳全座的本事,可偏偏却跳出了只有楼师哥达到的境界,若不是看脸,甚至让她怀疑那根本就是楼师哥在世。

曲小满下意识看向季如绵,果真,他的手在微抖,嘴角微颤。他也一定是想到了楼师哥。她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师哥……”

季如绵强抑着心头的震惊,缓缓转过身,镇定地道:“她叫什么名字?”

“姓许,叫许香莲。二九年华,是个姑娘家。”

曲小满好歹也摸打滚爬多年,只需一眼便知道季如绵想问什么。只要季如绵相中这丫头,她便有法子叫这丫头留下来,官籍不官籍,只要她同乐正大人好好勾通定不成问题。

“许香莲……”季如绵喃喃念叨着名字,二九年华,年纪比楼玉中小了十多岁,整整小了一半,不会是他,这分明是个姑娘家,不会是他……

季如绵强作镇定,缓缓回到座椅子上。

“师哥,你觉得这丫头如何?”曲小满试探地问道。

季如绵脸色依然灰暗,隔了好半天才幽幽地道:“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曲小满立即眉开眼笑,道:“师哥,我们还不算太废吧。”

季如绵挥了挥手,道:“那丫头眼下在何处?”

“应是在后台。”

“你不用跟着我,去好好招呼客人。”

“是。”曲小满不敢多问。

季如绵缓缓走出雅间。

楼玉中跳完了扇舞,便急匆匆地走向后台,捂着心口刚坐下,又起身从后门走了前楼。楼玉中扶在一棵树下拼命地作呕,此时确切的来说应该是阿怜。

从未跳过舞的阿怜,因为楼玉中张弛有力、刚健挺拔的动作引来各种不适,之前那一曲《佳人无双》含蓄绵柔已经让她招架不住,这一曲又是“拧”“倾”,又是“圆”“曲”,尤其是那个腾飞起的紫金冠腰,一曲舞完,她整个人就废了。这不仅是心里想呕,这双腿、胳膊都感觉自己的,走

路都有些打晃。

身体的反映过于强烈,眼下她的身体完全由她主导支配,而楼玉中不知所踪。

第一百六十三章 背弃(21)

她已无暇顾及楼玉中,手撑着树干,不停地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倚在树上,闭上双眼,感觉整个人灵魂似要出窍。玄遥也不知去哪,宾客四座,却不见他,也瞧不见奎河和芋圆。

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接近,她本能警觉,回眸防备地看向来人,竟是季如绵,这令她有些意外。

长年市井生活的本能告诉她,季如绵对她很好奇,于是她忍着身体不适微微欠了欠身,“小女……见过大人。”她俨然学会了楼玉中的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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