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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同人)[双秀]道真前传之东篱南山(6)

作者: 如是清狂 阅读记录

原无乡忙着吹粥,闻言抬头,惊讶道:“我有什么可舍不得吗?”遂把倦收天转向老翁的方向。

呵,不肯松手也能叫舍得吗?

老翁口中说要看看倦收天,却一直在打量原无乡,忽道:“有个伴儿陪你的感觉如何?”

原无乡想也不想地答道:“可惜,他不是吾师弟,不然,可以天天陪我。”

老翁转眸端详着倦收天,这孩子虽为天之骄子,却难免落入孤煞之格,与之交陪的代价,你可知吗?遂又道:“若他不想陪你呢?”

原无乡将吹凉的粥送到倦收天的嘴边,轻声道:“换我陪他,也是一样。”

倦收天根本没理会这一大一小在说些什么,因为米粥闻起来甚是香甜。期盼着,勺子终于将吹凉的粥递到嘴边,急忙一口吞掉。

原无乡欣然道:“前辈快看,小道友果然十分喜欢。”

老翁看了看窗外,点头道:“甚好。吾还有事。你且好生在此,我去前堂看顾。”遂走出小屋,合上自家院落的小柴门。

暮色四合,沉沉垂下来。

院外有一株参天古木,虬枝盘结,已不知生长了多少个百年。

老翁负手缓行而至,抬头望向远处的暮霭,突然道:“呵,汝来,是因为担心他吗?”

有人不知何时站在树下阴影之中,低声道:“原无乡毕竟只有七岁,照顾倦收天的责任维系着南北两宗的关系。”

老翁道:“你也知道他如今也不过七岁年纪!这两年来,你将他置于最特殊的地位,又故意冷落其存在,让他在众道子之中容身何等艰难!你既给他最大的自由,又给予最苛严的标准,你待他甚至不如你之徒孙,但他可是——”

抱朴子出声打断道:“他是我的弟子,吾自然关心。但他亦肩负着更重要的责任。吾给予他最特殊的地位,只为审其如何自恃;忽略他的存在,是为视其可会自弃;给予他自由,为验其自律;予其苛严,为检其韧性。汝从来都是看得最清楚的人,又何必多此一问。何况,汝正因为明白,故而在暗处对其多有提携,此为其无量福泽,不是吗?”

老翁自嘲道:“哈,看得清楚又有何用?我未必认同汝之做法。汝想将其训练成汝最得意的门生,抑或是未来对付北宗的利器,是吗?”

抱朴子道:“未必然也。此事尚且言之过早。吾所更需要者,乃是一个坚守南宗,又能与北宗共处的衣钵传人。南北之势,失衡已是天命。在吾性命终了之时,但愿有人能一肩挑起领导南宗与复兴道真一脉之大任。”

老翁道:“所谓的天命未必不能改,而人力也未必无所作为。何况,只要你与葛仙川尚在,南北之势仍可控制,适量的竞争对两派弟子修业精进甚有助益。汝何必弃当下所能为而谋未来之变数。”

抱朴子道:“生灭循环,天道始然。南北之争开始得太早,盘根错节,早已积重难返,维持表面的和平共处仅是一时之权宜,况自银骠失传起,已是初见端倪。唉,是吾对不起先祖之交托!吾只望有后来者再开新局,光复道真,切莫负吾等一片苦心。”

老翁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葛仙川的?”

抱朴子道:“双雄并峙,抑或是一枝独秀,汝认为,依葛仙川之性情会如何选择?

老翁却反问道:“那汝呢?”

抱朴子道:“夜了,我须去。感激之言,我省下了。”一晃身影不见。

院中,夜风轻拂,草絮飘飞,星河寂寥。

老翁踱步归来,轻轻推开了院门,立于院中仰观夜空,末了,轻叹一声:“同样过刚容易折,眼底不容沙的两个人,终究是为难了他人,也为难了自己。”

是时,长夜未央,小窗烛光。

在没有人知道的未来路上,山高水长,烟水苍茫,还有谁再能忆起这一室的暖与香?

倦收天正双手捧起一大块香饼,轻咬了一口,没啃动,留下了一排小小的齿痕在上面,皱了眉,睁开眼,瞪着饼发呆。

惹得正在吹凉热粥的原无乡笑不可抑,险险把粥碗倒扣在桌面上。

倦收天不客气地用金眸子狠狠地瞪他。

原无乡已经一点儿也不怕他了,舀了一勺温度正合适的粥送到他嘴边,温言道:“不急,我来帮你。呐,先喝一口粥,可香了。”

倦收天一口吞下,伸手就要抢勺子:“我自己喝。”

原无乡立即拒绝:“不准,太烫了。”

倦收天一怔,面上露出惊诧的表情,从未有人对自己如此说话。

原无乡伸手刮了一下倦收天的鼻子,笑道:“咦,原来你还会做其他表情吗?我以为你这张脸是蜡糊出来的,怎样都不会变呢。”伸手将老翁特制的香饼撕成指甲盖大小的碎块,递过去,哄道,“来,慢点吃,又酥又软,可好吃了!”

一定是饼太香甜了。

倦收天竟没有计较原无乡方才的举动,张嘴将饼含进口中,细细地嚼着,认真又专注,琥珀色的眸子忽闪着。

也许是烛光太过温柔。

原无乡觉得怀中的小金娃无论哪儿哪儿都好看,突然觉得有点饿,舔了一下嘴唇,看了看倦收天正鼓起的腮,红润润的,一定很好吃吧,要不尝尝?

凑过去轻舔了一口。

倦收天忽觉脸上一热,愣住,忽闪了一下眸子,看了看烧饼,又看了看原无乡,随即会意,拿起最大的一块,送到他嘴边,认真道:“给你吃!不必抢,我分你。”

原无乡心头没来由一热,脱口而出:“倦收天,我们做一辈子的好友,你愿意吗?”长久以来,早已习惯了独自生活,并未觉得孤单的感觉有何难耐。为什么当有人陪着自己的时候,反倒开始担心起来?

好友到底是什么?一辈子又到底是多久?

此时,只有三岁的倦收天当然不会知道,仅有七岁的原无乡也不可能太过清楚。

倦收天只觉得嘴里的饼十分香甜,非常中意,至于这个喂自己吃饼的人似乎也不太讨厌,含着饼,模糊不清道:“好友就是一起吃饼的意思吗?”

原无乡笑了,将倦收天的一双手握在掌心:“是,我们一起吃饼!好友就是不管我有什么都会分给你一半的意思。”

一百年后,终南山没有了伙房老翁,没有了巍峨道观,没有了师友至亲,当所有的足迹都变成了遗迹,留在记忆中的东西却日渐清晰。

南坡上,人,仍是百年前的那个人,眺望着百年前同一轮初阳。

万丈金辉一如当日夺目。

我与你一同修业,一起看日升月落,一起面对未来不可知的天命。有好吃的,我会分你;好玩儿的,也分你;所有的,都分你。

命,也分你一半。

就这样,一百年,再一百年。

无论有怎样不堪回首的曾经,漫漫长夜终将过去,劫波一一历尽,纵然云层千里也挡不住朝霞东升之势,天空燃烧起来的时候,每一朵云都会镶上耀目的金边。

漂亮得就像你的眼睛。

你,看见了吗?

此时,你是否也正在不知名的千里之外,忆起了一百年前的终南山,曾有过这样一个漆黑的夜晚,南坡上坐着一对尚不识忧愁的天真孩童,欣喜地等待着日出。

不过相处了几天,原无乡与倦收天倒像已经认识了几百年。

原无乡本就爱玩儿,这几日为顾及倦收天不能落地行动不便只得在宅院里窝着,这会儿便有些心思活络起来。见前一日傍晚时分,漫天的烟霞云霓甚为壮丽,猜测明早一定是个好天气。于是,拉着倦收天说要一起看日出。直说得天花乱坠,南坡日出可美了如何如何好看,且又道自己所有看过的好东西都要分倦收天一半云云。

倦收天这几日与原无乡一处闹腾,话倒是多了不少,就此被说动了心思,点头答应。

于是,两人前日睡得早,次日天不亮就起身,坐在南坡上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