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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龙侠踪(105)

作者: 谢克江 阅读记录

孙商暗道:“原来这位姑娘身上有病。”李珏目光如炬,射了过来。孙商心里一惊,忙低头小心带路。水手程三跟了上来,手里举着火把帮着照路。

一行四人在船上转了个遍,不见郗成身影。李珏看看黑黝黝的海面,不见任何动静,心中犹疑。他忽然指着一个紧闭的小舱道:“这里放的是什么东西?”孙商吓了一跳,颤声道:“是……是一个得了麻疯病的水手。”脸色早已变成苍白色。李珏看不清他脸,但已听出他声音有异,哼了一声,舒左手抵住板门,微微一震。便听“咯”地一响,门闩脱落,板门“吱呀”一声开了。

孙商暗道:“乖乖,又是一个有力气的!”

舱门一开,里面忽地涌出一股臭气。李珏提枪护住门户,闪目向内观瞧。见那舱室极小,堆满煤碳柴木,角落里搭着一张草铺,上面睡着一个大汉。那大汉脸上蒙着床布,看不清面孔,但瞧身材绝计不是郗成。旁边一灯如豆,灯下踞坐一人,发髻高挽,用一方手帕捂住口鼻,连下巴也遮盖了,却是个老妇。

李珏指着老妇道:“此人是谁?”

孙商离舱门远远地,似是怕传上麻疯病,说道:“小老儿的奶妈,是个聋子。在这里伺侯病人。”那躺着的大汉听到门外有人说话,“噫”了一声,身子一侧。李珏听声音不是郗成,登时放心,转身挽起唐惜惜,快步回到前舱。

孙商吁了一口长气,和程三跟回舱室。李珏扶着惜惜坐了,看着她一张苍白的俏脸,眼中爱怜横溢。过了片刻,回头道:“这位老兄,请你给弄些吃食来,可好?”孙商听他说的客气,颇出意外,忙道:“有,有。程伙计,快去!”程三插了火把,转身去了。不一时,摆了一桌子海鲜菜蔬,并抱来一坛上好白酒。

李珏点头称谢,狼吞虎咽狂吃一通,酒却不喝一口。唐惜惜只拣几样素菜海米挟了几筷子,便不吃了。舱里有现成的米饭,那少年盛了一碗,又是一碗,竟一连吃了七八碗才罢。惜惜笑吟吟地望着他,也不以为怪。孙商只看得张口结舌,暗道:“这位不是水鬼,原来是饿鬼。”

吃完饭菜,李珏拍拍肚皮,自语道:“他奶奶的,这几天只吃生鱼,胃口倒还没给吃坏。”又回头对孙商道:“把剩菜撤下,关上舱门,没我的招呼,任谁也不得进舱。等到天亮,你只管往北开船便了。”孙商见他震断门闩的本事,哪敢不依?收拾盘盏出舱,一边想道:“这家伙说什么这几天尽吃生鱼,原来还是个水鬼。”

孙商和众水手在隔壁舱里坐地,半天不闻对面动静。程三心念那红衣小妞俏丽无双,实在忍不住好奇,便悄悄出舱,踅到隔壁舱门之外,要偷看那对“水鬼”在做什么。忽觉颈中一凉,抬头看去,空中迷迷蒙蒙地,不知不觉地飘起雪花。他顾不得海上风寒雪冷,俯低身子,自门缝中向舱内望去。却见火把照耀之下,那一对男女在床上相对而坐,各自伸出双臂,四只掌心相握,不知闹些甚么古怪。过了片刻,两人身上都冒出水汽,滋滋作响,一身精湿的衣服却渐渐变干。程三睁大双眼,暗自咂舌:“这是什么功夫?古怪,古怪!”

李珏听到门外有喘息之声,知道有人偷看,蓦然侧首,“波”地一声,一口浓痰射向门口。那口粘痰射的奇准,恰好穿过门缝,打在程三印堂。程三只觉脑门奇痛,身子向后翻出,差一点跌落海中。他大骇之下,赶紧爬回自己的船舱去了。

李珏和唐惜惜不是跌落江心了么?却如何来到此处?

且说那日小船被郗成用铁锚击沉,李珏和唐惜惜落水,随波逐流,被卷入浪底。李珏喝了几口清水,慌得厉害,伸手向上乱抓,忽觉手背上被打了一下,剧痛入骨。李珏一翻手腕,捉住来物。触手生硬冰凉,原来是一杆铁枪。那铁枪原被惜惜插在床铺上,此时连着床板,被卷入水下。李珏紧握铁枪,床板浮起,身子被拽着向上,透出水面。他深吸一口长气,右臂抱住床板,转头去水面上寻找惜惜。

只听前面水花一响,唐惜惜冒上头来,右手高举,掌心抓着一卷缆绳。她水性比李珏强得多,将手一扬,缆绳抛向李珏,口中叫道:“抓住了!”李珏大喜,赶忙接过绳端。唐惜惜踩水分波,将李珏拉近身来。

李珏喜道:“惜惜,真有你的!”话未落音,却见惜惜“啊唷”一声,喷出一股血箭,沉了去。

李珏大吃一惊,赶忙拉动绳索。幸亏惜惜缆绳未曾松手,重又升出水面。李珏右手持枪压住木板,不使身体下沉,右臂舒出,环抱惜惜,急道:“惜惜!你怎么了?”

惜惜脸若金纸,气若游丝,嘴角血沫涔涔涌出。李珏不敢再问,只盼能尽快上岸,好为惜惜疗伤。但他的水性实在极差,在这江心之中自保犹恐不及,又怎能携人上岸?只听背后水声轰响,犹如万马奔腾,原来是倒灌入江的海水正在退潮。李珏身不由已,随着潮水急奔出海。

出得海口,水面上再无大浪。李珏侧头望望,离海岸却更加远了。

且说那长江之水奔流入海,却在崇明岛分作两路。一路向北,一路向南。李珏顺左流入海,被北路水势推动,一冲便是几十里不歇。看看天色向晚,一轮红日正在渐渐下沉,一点点浸入海中,将水面映得一片通红。

李珏被水流冲得昏头昏脑,被霞光映目,惊醒过来,抬头向四周观看。

却看到眼前十余丈处,正缓缓行着一艘商船。李珏擦擦眼睛,仔细看去,可不是郗成乘坐的那艘船么?看看怀中气息奄奄的惜惜,李珏勃然大怒,暗暗咬牙:“老子把这鸟船扎上几个透明窟窿,好让郗成老贼撞上风浪,沉入海底!”右臂举出水面,运足十二分功力,将铁枪向船尾掷出。

那铁枪拖着一根长绳,恰似游龙戏水,向前呜呜疾飞。

不想这一枪,却救了李珏和唐惜惜两条性命。

那铁枪带着缆绳,贴着水波疾飞,“扑”地扎入船尾,没入一多半枪杆。那船的尾舱装的都是大米,枪尖钻透船板,直插入米袋之中,无声无息。

李珏一枪投中,想扯出枪来再投,一拽绳子,铁枪未被拽出,自己却被带动前行了数丈。李珏心中一动:“将绳子系在腰间,让这鸟船带着前行,一边为惜惜治伤,岂不是好?”

想到此处,把惜惜托在木板之上,扯着缆绳前划数丈,将木板隐在船尾之下。那船尾高高翘起,便如一个大房屋的滴水飞檐,恰好遮住木板。这样一来,便是有人站在船尾梢头,若不故意探头伸脑,也绝计发现不到下面有人。

李珏将绳头系住木板,翻身扒上板去。那木板宽三尺,长五尺,苦不甚大,载了两人,立时下沉。李珏抱着惜惜挪后数尺,使木板前端翘起,被缆绳拖着划行,自己下半身却已浸在水中。

入夜之后,商船泊于港湾,李珏运起‘五行练气大法’,为惜惜疗伤。惜惜的内伤实在不轻,一直昏迷不醒。李珏以绝强内力源源自她窒室穴输入,直到天色微明,唐惜惜才“哇”地吐出一口淤血,醒了过来。

李珏见她醒来,极是喜欢,问道:“惜惜,你现在怎样?”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高兴得连声音也发颤了。

惜惜面色苍白,指着右肋道:“铁锚……铁锚从上游冲来,撞……撞了我这里。”说着又昏了过去。李珏知道了病因,便不如先前惊慌。点了她数处穴道,摸她右肋,果有三根肋骨已经折断。李珏曾跟四师父陈不悦学过疗伤之术,当下揭起惜惜衣衫,把三条肋骨一一对正。他们相处已久,却从未有过肌肤之亲。此时一触到惜惜那滑如绸缎,细若凝脂的肌肤,李珏不由心神为之一荡,油然升起一股如水柔情。

李珏又点了惜惜数处穴道,以免她醒来扭身,挫动伤骨。探手惜惜鼻端,发觉呼吸虽然微弱,但均匀沉稳,性命已无大碍。李珏长吁一口气,顿觉全身骨头都似散开来一般,一头栽倒在木板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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