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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龙侠踪(106)

作者: 谢克江 阅读记录

醒来之时,已是第二天已牌时分。李珏发觉木板在动,原来商船已经向北航行。他半身浸在水中,只觉彻骨寒冷,侧首看看唐惜惜,见她脸色已经冻得发紫。若不是她练就一身卓绝的朱雀寒功,恐怕早已冻死。李珏冻了大半夜,此时已无力救助唐惜惜。若强行为之输气,不免重蹈寒热夹攻,走火入魔的覆辙。

正在这时,忽然右侧水花一响,一物跃出水面,向唐惜惜扑至。李珏右手骈指疾刺,戳中来物,竟是一条大鱼。鱼血顺着伤口流出,竟然热得烫手,也不知此鱼是何异类。李珏心中一动,抽出手指,掰开惜惜牙关,将鱼血滴入她口腔之中。过了片刻,鱼血渐少。李珏将其翻转,又在鱼腹下刺了一孔,重新控血。过了半个时辰,唐惜惜面色转红,嘤地一声,醒转过来。

李珏心下大喜。也顾不得腥膻,将那怪鱼一顿乱嚼,尽行入腹。不想这怪鱼非但奇热无比,竟还有大补疗效。不到盏茶时刻,李珏便觉体内热烘地,真气充盈盈地,舒服不可言表。

商船一路北行,李珏便抽冷子击杀一条大鱼,和惜惜共分血肉。这种怪鱼来自极北寒洋,很是难得,第二日未再碰到。第三日,又碰巧得到一条怪鱼,此时惜惜骨伤渐复,可以吃些鱼肉充饥。李珏把鱼肉撕成一条一条地,喂入惜惜口中,看着她竟将整条鱼吃掉一大半,心中不禁高兴。

这日夜晚,李珏为惜惜疗伤。惜惜抬头望着天空,见银河西岸有几抹灰云隐现,自语道:“今夜又有咱们的罪受啦。这一场大雪恐怕不小。”李珏顺着她的眼光看去,见满天星斗,天色睛得正好,不禁奇道:“惜惜,你敢是发烧了么?”惜惜轻笑道:“你不信么?我会占天象,咱们要不要打个赌?”李珏见她说得决绝,倒也半信半疑。

惜惜道:“我从小便跟着爹爹学占天象。江湖上都知道蜀中唐门暗器厉害,用毒精绝,却不知奇门星占之术更是我爹爹的得意之学。唐家堡内有一座玲珑塔,是爹爹按照伏羲八卦演化六十四奇门布置而成,内含八门金锁,九宫十六转,四气六候,五行生克,那才叫武林一绝呢。”

李珏静静地听着,忽道:“惜惜,你想家了么?”

惜惜双肩一抖,眼圈儿红了。她背过脸去,若无其事地道:“爹爹净逼着我练功,我才不想家呢。”李珏却想:“你爹爹逼你练功,虽然严厉,毕竟为了你好。哪里像我,想要见上爹爹妈妈一面,也不可得。”又听惜惜道:“你看那银河的西岸,隐藏着缕缕黑云。五行之中,西方主金,生水之象。那云彩又显黑色,呈玄武之形,水气来自北方坎地。当今隆冬天气,那水气遇冷化雪。十二地支中亥、子属水,这雪要下,便在今晚亥末子初。”

李珏愈听愈奇。不料这位明眸皓齿的少女心中,竟埋藏着这许多稀奇古怪的学问。他轻轻地赞道:“惜惜,你真了不起。”

惜惜小嘴一扁,笑道:“这算什么?我爹爹那才叫学问呢。”忽然眉头一皱,“今夜有雪,咱们还是上船去罢。”

李珏吃了一惊,说道:“什么?”见惜惜神色古怪,用手按着下身。低头望去,星光照耀之下,却看见一缕暗红,自惜惜□□流出,浮上水面。轻轻一闻,竟有一股血腥气。李珏不知是女子潮红,急道:“惜惜,你又受了伤么?你腿上在流血。”

惜惜脸上变色,像是害羞,又似是厌恶,嗔道:“你倒底上不上船?我可要自己上去了!”站起身来,伸手去抓船尾的枪杆。李珏道:“好,上船便上船,老子怕他郗成甚么鸟?”伸左臂揽住惜惜的腰肢,右手将铁枪拔了出来。铁枪拔出,二人身子一沉,向海中坠落。李珏将枪尖向船帮上一点,借势飞起,已轻巧巧地落在船尾甲板之上。

惜惜侧头一笑,赞道:“好一式蜻蜓点水!”李珏扯去枪杆上的绳索,系在船尾道:“咱们且留着这块木板,也好做个退路。”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黎明时刻,船上依旧毫无声息,那鹅毛大雪却下得愈发紧了。

李珏先运气炙干了衣上的积水,再施展“五行练气大法”,帮助惜惜冲关通脉,对她□□流血的事情却不敢再问了。唐惜惜被大铁锚撞中了右肋,内伤着实不轻,李珏忙了大半夜,冲开了她督脉三处大穴,重运内息,缓缓撞击头顶百会穴。这百会穴系人体任督二脉的交汇之处、采气行功之所,极是紧要。待此穴一通,便打开生死玄关,通了天地之桥,惜惜所受的内伤也可痊愈。

两人屏心静气,不敢有丝毫怠忽,全力施为。此时他们体内真气充盈,衣衫向外凸出,便如两个装满了空气的皮球。李珏心中明白,此时即便有一个三流武功的敌人前来,也不免前功尽弃,性命难保。也是因为他心中先有了“郗成不在船上”的意识,这才敢于放心施为,给惜惜疗伤。至于隔壁舱中的一众水手,则为李珏的神功所震撼,并不敢发出半丝异声。

正在全力助惜惜冲关的当儿,忽听板壁吱地一声响。声音虽然不大,李珏却是如闻雷鸣,大吃一惊。他双掌不敢离开惜惜掌心,盯着板壁,暗自忖道:“菩萨保佑,但愿是一只阿猫阿狗。”但听那声音,便知道绝计不会是一只阿猫阿狗。

唐惜惜背对板壁,灵台空明,听不见身外的一切动静。她忽然觉出李珏的内息变化,暗自诧异,精神微分,冲到百会穴的真气又退了回去。李珏暗自心惊,凝神静气,不敢再有分神。

又听吱地一响,对面的板壁突然向里凸了出来,就像是一块湿泥经匠人用模子一印,便印成一个突出的阳形人体图案。李珏毛骨悚然,一颗心跳成一团,暗道:“不管是人是鬼,先破他一破。”咳出一口浓痰,“波”地向对面板壁吐出。

浓痰自唐惜惜头顶掠过,“啪”地打在那凸出来的板壁上,竟将板壁击穿一个小孔。随着一声脆响,那板壁竟整个地向舱内扑落下来,一条青色人影从壁洞中急纵而入,挥掌拍向唐惜惜后心。这一下来的奇快,就如电光石火,李珏来不及救护,唐惜惜背心早着了一下重手,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那青衣人再次挥掌,拍向唐惜惜后脑。细看来人面目,不是泰山鬼箫郗成,又是何人?

李珏叫道:“好狗贼!”将惜惜拉近半尺,右腿自惜惜肩上踢出,踹向郗成前心。那郗成早已成竹在胸,右掌挥出,和李珏脚底板接实,左掌仍是拍向唐惜惜后脑。李珏此时便有通天之功也已无能为力,叹了一声,竟自呆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股劲风从那破壁洞中扑入,将舱中火把吹熄,随之一条大棍“嘭”地夯在郗成后背上。郗成武功虽高,却禁不起这一下重击,身子向前一倾,左掌就击在了空处。他一声大叫,反身一掌打在来人头顶,跨出破洞负伤而逃。那人头顶中了这雷霆一击,应声扑地倒了。

李珏见奇变迭起,伸手一探那人鼻息,早已气绝。来不及细想,怪叫一声,窜出壁洞,去追杀郗成。穿过两道舱门,来到船尾,只见甲板上一大摊鲜血,郗成却不知去向。李珏转了两个圈子,遍寻仇人不见,心下栗六惊疑,只得又返回前舱,先去察看惜惜的伤势。

惜惜挨了这一下重击,百会穴倒是冲开了,只是内脏已被震得移位,面白如纸,气若游丝,眼见得是死多活少。李珏心中悲苦,流着泪点着火烛,却见那袭击郗成之人躺在地上,看装束赫然就是见过一面的那个麻疯病人,身旁横着一条硕大铜棍,脸上蒙着一条面巾。李珏心中一动,伸手扯下那人脸上的面巾,却竟然是失踪了多日的莽汉阚大山。

上次卧牛谷一战,大家自顾奔逃,和阚大山失散,再也没有他的讯息。不想此次相见,却是死别。阚大山为救惜惜,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李珏对着阚大山的尸体拜了八拜,泣道:“兄弟,枉你拜我为师,没有得到我半分传授,却为我丧了性命。我把这拜师的八个头磕还了你罢,你不要做我的徒弟了,你是我的好兄弟。你放心,就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杀了郗成那老狗,替你和惜惜,还有我的四位恩师报仇!”说完,伏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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