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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都是我前男友[剑三](235)+番外

他没有从第一页翻起,是那书自己摊开在那一页。

翻开的页面上,写了这样的话——

十五年前,天道流天枢长老,奉命处决道主司徒黎。

第166章 166只反派

奉命处决道主司徒黎呵……

——奉谁的命?

有个声音, 冷锐地迫问他。

天枢笑了,在三千雪岭天道流, 最至高无上者只有道主。除了道主,还有谁能命令他?

——哪个道主?

十五年前还有哪个道主?自然就是司徒黎。

就是司徒黎,要他杀了司徒黎!

——胡说八道, 怎么可能?

若不是天枢亲手所为, 亲自经历,他也觉得不可能。

黄天之上, 降下淅淅沥沥混杂泥沙的浊雨。

天枢靠着写着他名字的墓碑, 仰面任由这冰冷的浊雨落在脸上。

十五年前, 他也才十七八岁, 因为沉稳持重天赋卓绝, 他早早跟着上一代天枢学习,是这一代最早确立下的七星长老。

那时候的司徒道主也很年轻,才二十七岁。

司徒黎生得面嫩, 性格活泼热情,只有鬼剑出鞘的那一刻,才会露出锐不可当叫人肝胆俱裂的锋芒。

那一天也是这般的昏黄, 不见天日, 仿佛天洪裹挟泥沙俱下人间的末日。

司徒道主秘密召见了他, 对他设下诸多考核, 说有一个极其艰巨的任务, 只有通过考核的人才能完成。

就算再沉稳, 少年人心性里的英雄豪气也促使他产生一种舍我其谁的自信。

他当然通过了, 而且完成的很好。

司徒道主很满意,对他说:“你很好。当年我坐上道主之位时,也像你现在这么大。一转眼就十年了。你知道,我是怎么当上道主的吗?”

“据说很多年前,天道流可以和神灵沟通,想要成为道主的人必须通过神灵的审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神灵忽然再也没有来过。此后想要当上道主,就要得到七星长老的支持。司徒道主是得到了长老们的拥护。”

司徒黎笑了,年轻活力的眼睛里却显出一丝晦暗,看着他说:“不是。那时候道主都要选择德高望重之辈,七星长老也是。天道流暮气沉沉的,和现在不大一样。我和伙伴们一起偷偷下山闯荡江湖,偶尔发现一个秘密——我们的道主做了违背良知的事,害死了很多人。于是,我仗着武功好,跑回无名天境去见他。他看了证据痛快承认了,我就杀了他。”

他永远都记得,司徒黎当时的表情,好像是在笑,却又像是悲哀。

那悲哀不是替被他杀死的道主悲哀,更像是为一种轮回的宿命而悲哀。

当时天枢不明白,现在他的眼里却也出现了同样的悲哀。

司徒黎说:“因为道主突然死了,我的武功最好,我还很聪明,还是个公正不阿的好人。同时很多人都觉得,上了年纪的人太保守太庸碌了,需要年轻人去改变天道流。于是我就当了道主。”

彼时,他听到司徒道主对自己说老道主的死因,对于知晓这样的秘辛,心里轰然不安。

紧接着,让他更不安的事情来了。

司徒黎抚摸着随身佩戴的鬼剑,眼神复杂,不舍又叹惋:“这把剑传说是用封印了很多恶鬼的玄铁打造,本来是那个人的佩剑。他创建了天道流,又放弃了天道流。最后,只留下了随身的佩剑,作为印信。从前我不明白,神灵为何如此无情,现在却忽然明白了。因为那个人或许觉得,天道流不该有道主。所以他不做这个道主。”

“谁能是天道之主?天道怎可有主?有了主人的天道,岂能公允?”

一句接一句砸向他,砸得他昏沉茫然。

那把鬼剑就从司徒黎手中到了他手中。

“天道流不该有道主,道主这个称号,就从我这个弑杀道主之人终结吧。”

“从今以后,七星长老共同执掌天道流。”

那把鬼剑饮了主人的血,却还是冷的。

他杀过很多恶贼,手中的剑一直很稳,那天走进昏黄的天穹下,却冷得浑身发抖。

司徒黎脸上带着释然的笑,看上去还像个未被人世改变的少年。

他就这么笑着,回忆着什么,等到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司徒信回来。

告诉他,带着孩子和鬼剑走,永远也不要回来天道流。

“让他做个普通人吧,普通的好人。”

不明就里的司徒信只以为有人杀死道主意图叛乱,含泪忍痛带着三岁的少主逃亡,一路被天道流的人追截。

天道流的人是真的觉得他是叛徒,杀了道主,劫持幼主,更是盗走鬼剑。

唯有天枢知道真相,可他只能沉默。

直到这时,天枢才真的知晓了天道流,知道他们都是如何做事的。

表面的一群人在追捕司徒信,想要救回孩子。

暗地里有一群人,对于叛徒执行必杀令,根本不希望司徒信回来,纵使牺牲少主也只要找回鬼剑。

天璇因为亲眼目睹了父亲死在司徒黎手中,一直想杀少主。

而天枢为了让司徒信带着孩子顺利逃走,也带人乔装混迹其中,名为追杀实则是牵制天道流的人。

局势混乱得,谁也不知道谁是谁的人。

谁是好人,谁又是坏人?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执掌正义,无愧于心。

所有人都警惕邪恶的可怕,有多少人明白正义的可怕?

十五年后,三千雪岭之下。

司徒信被假鬼剑一剑穿胸,和当初的司徒黎一样,死在他收养的孩子司徒铮怀里。

不知道临死之前是不是想起了小时候,他也是在街上流浪,忍饥挨饿被欺凌。

偷偷下山的司徒黎迷路了,让小乞丐带路。

“我给你钱,你给我带路。”

他害怕得直发抖,小声嗫喏:“少爷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大点声说,没吃饭啊你。”

被提醒才发现饿得快晕过去了,小乞丐吸吸鼻子:“能不能给我半个馍馍?我给你带一天的路都行。”

“你多大了。”

“十岁。”

“哇,跟我一样大,你怎么瘦得像个七八岁的小猴子。要不这样吧,我管饭,你帮我带路,带三天,不行太短了!一个月吧,三个月……啊不管了,以后再说。”

司徒黎给了他司徒信这个名字,他弄丢了司徒黎的孩子,逃亡路上收养了另一个乞儿,给了他司徒铮这个名字。

司徒信送走了司徒黎,司徒铮送走了司徒信,就像一个圆。

若是有浩淼的宇宙意志居高临下看见这一切,就会发现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

司徒黎杀了天璇的父亲上一任老道主,天枢奉命杀了司徒黎。

司徒黎死的时候,隐瞒了司徒信。司徒信临死之前,也隐瞒了司徒铮。

于是,司徒铮走到这无名天境,走到天枢面前来,问出这种种无可言说的真相,看见这最开始的起笔落点。

天风吹拂在这石砌的祭坛之上,隐隐约约的编钟之声,磬石之声,神圣又清净。

层层累累,站满了天道流的人,却好像一个人也没有那样死寂。

台下的天玑拾阶而上,走到司徒铮旁边。

他谁都没看,只看着台上那个面容沉稳如山石,如渊渟岳峙的男人。

“你明白了?”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少年清澈的眼里溢出,他面上的神情却失去了一切锋芒棱角,连那从始至终萦绕他眉梢眼底的孤独冷锐都没有了。

只有如这五月夏日天光和风一般的柔软纯白。

他终于明白了,司徒信为什么不否认司徒黎不是他的父亲。

一开始他也觉得,这是因为师父和林照月一样,想要保护容辰,牺牲他去接过这仇恨。心里不是没有怨,也不是没有难过的。

只是比这更多的,是过往他们相依为命师父对他的爱护。是孑然天地之间,还有容辰与他之间的牵系。这点余温足够冲散所有的孤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