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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初苒(2)+番外

作者: 万九儿 阅读记录

仪修师伯约有三、四十岁年纪,容颜俏丽灵动,眉眼跳脱,没有半分出家人的清寂。但住持师太很尊重她的意思。初苒得了她的喜欢,在庵堂里住下,住持师太也就没再说什么。

白日里,圆了洗濯僧衣、打扫大殿,初苒便在一旁帮她晾晒、擦拭。累了,就坐在慈安堂的门坎上,笑着看圆了忙进忙出。

老天也算待她不薄,总在她以为要山穷水尽的时候,又给予她坚持下去的力量。好比圆了,好比一面之缘的师傅…

第002章尼庵里的公子

晟京。

结束了岷山的十日祭祀,乐熠回到西街的忠义侯府,密室内一墨衣人等候已久。

「跟丢了?」乐熠目光灼灼,面露薄怒。

地上跪叩的人深深的俯首下去:「请主子责罚。」

「可是有人接应她?」乐熠沉声问道。

「没有。是…是枭羽大意所致。」地上的人艰难的说道。

乐熠怒极反笑,威严的唇边闪过一丝戏谑:「你的意思是说,枭羽玩忽职守,跟丢了人?陆平海,如今你也是泱泱一堂之主。大意所致?!这话是从你嘴里吐出来的吗?」

陆平海暗自头痛,初知晓时,他何尝不觉得匪夷所思。枭羽跟在侯爷身边多年,年纪虽轻,历练却不少。这次竟将一个羸弱少女跟丢,岂不可笑?

任务是侯爷直接交给枭羽的,出了这等事,枭羽自知一纸鸽信交待不了,却又不敢擅自离开建州。事情出在他陆平海的地界上,也只得他这个飞鹰堂堂主回京给侯爷面禀。

思忖再三,陆平海还是将枭羽的话原样儿道出:「跟踪的那位姑娘,确是个举止行为再寻常不过的人。一日里除了赶路就是住店,日行不过三四十里。」

「后来,大约是餐风露宿,断断续续生了几次病。再后来,风寒发作,住到了建州境北吴家镇上的客栈里。期间一直发热,昏睡在床。枭羽潜进去看过脉象,并无大碍。只是需在客栈里好生吃药、将养一段时日,即可痊愈。」

「哪知一日清晨,枭羽再去看时就发现…姑娘已经不见了。小二与掌柜都讲不清去向,只说是,天没亮姑娘就结账离开了。枭羽再出去找,就已断了线索。」

乐熠听得认真,直到陆平海说完,才又问道:「她一路上诸事可都寻常?」

陆平海斩钉截铁的说道:「是,枭羽也是有些历练的,这姑娘确无异常。若有不轨,必瞒不过枭羽的眼睛。」

乐熠冷笑道:「瞒不过他的眼睛却能把人弄丢?这帐,本侯日后再与你们算!」

乐熠心中已明了她为何突然离开,是银子!他常年在外征战,少年时有过一段艰辛的日子。自然知道出门在外,生病住店,要花去多少银钱。

他为了掩饰身份,走时只给她留下些碎银,匆匆之间也不曾料想她会生病。

必定是后来她发现银子不够使,才一早结了房钱离开。偏生枭羽不知道会有这一层缘由。

只是如今她有病在身,又没了银子,能去哪里?难道又去做了乞丐?

陆平海见乐侯面色晦暗不定,魁伟的身子不断在室内来回走动,纶巾青衫飒飒有声,不禁心中忐忑,埋怨枭羽害他不浅。

片刻后,乐熠顿住身形,沉声说道:「让枭羽继续在虞山吴家镇一带寻找,若是一月后还不见人,就在往闽州的途中一路安排下人。她必是要从建州南下返乡的,让枭羽在那儿截住她,带回晟京。」

话虽如是说,乐熠却心中怅惘。若是她不返乡自己又待如何,又能如何?

一念及此,乐熠竟有些暗悔自己不该授她易装之术。闷烦之下,又冲陆平海喝道:「还不速去!告诉枭羽,若是找不到人,他也不必再回来了!」

陆平海哪里还敢再言,忙出了密室,连夜快马加鞭,赶赴建州。

这晚,听完住持诵经,初苒便早早睡下。朦胧中似乎觉出佛堂里有人说话,仔细一听原来是住持师太的声音,好像还有仪修师伯。

初苒忙披衣起身,出来问道:「师太,可是有什么事?」

听到初苒骤然出声,说话的三人都转过头来。

初苒也着实吃了一惊,殿内除了住持和仪修,竟然还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玉色长衫,锦带束发,容貌竟似曾相识!他只安静地站在灯影里,便让人顿觉竹风入林,琴瑟齐御。

初苒有些无措,见自己衣衫还算整齐,住持和仪修师伯又都面色坦荡,且与那年轻男子极熟稔的模样,才稳住心神,向住持说道:「师太,我出去倒些茶来。」

端了茶,初苒远远站在廊下背风处,并不进去。

庵里的众尼都已经歇了,一轮秋月高照在堂前香炉上。

初苒静静的呆看,心中俱是惊疑和不安——那位年轻公子的容貌,竟与自己魂游大晟宫时看到的元帝有六七分相像。只是元帝消瘦病弱、额青颊凹,多隐忍静默,没有这位公子的恣意洒脱、丰神隽秀。

过得一会儿,年轻的公子施施然出来,住持和仪修师太谦恭的跟在后面。

绕过前殿时,仪修师太忽然停下,扬声说道:「萧施主请留步,施主这次来大觉寺做法事,是为了行善积福。不知施主可愿再行一善?」

那公子回过身来,清俊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

仪修师太指着廊下的初苒,说道:「萧施主素来知晓,庵里是不留宿香客的。」

「但这位于施主身世孤凄、心性良善,又有痼疾在身,故住持破例留她在庵中暂歇几日。然寺规在上,日久终是不便。」

说道此处,仪修师伯声音渐柔,俏丽的眼中也染上了浅浅的笑意。

「若萧施主肯带了她到山下别院调养,他日,于施主痊愈,萧施主便是功德一件,贫尼也了了一桩心事,岂非两全。」

初苒霎时怔住,指甲生生嵌进木制茶盘里。说不清心里是悲是怒,抑或寄人篱下多日,自己竟软弱麻木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公子瞥一眼初苒,又深深地看回仪修师太,牵起嘴角轻笑道:「无妨。」

住持听罢,也转过头来对初苒说道:「于小施主,庵中清苦,于你养病无益,你只管与这位萧施主下山去吧。」

不容置疑的语气,断了初苒最后一丝指望。初苒默然笑笑说:「谢谢师太多日来的照顾,且容我去和圆了道别。」

初苒走进禅房,坐在榻畔轻推圆了。唤了好几声,圆了才懵懂地起身揉眼。

初苒不舍地握着圆了的手说:「圆了,我要走了,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你,我会常常想你的。若你也想我了就去和菩萨娘娘说,我定然听得到。」

说着,初苒眼眶就热了,见圆了还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只得苦笑着让她躺下,又替她盖好被褥。

回到内堂换下僧衣,初苒给菩萨娘娘磕过头,才拿着自己的小包袱出了庵门。

那位萧公子果然冷着脸等在山门外,身旁还多了一个高大的随侍。初苒默默地低着头跟在他们身后,乘着月色一步步下山去。

到了山脚,初苒立在路旁不肯再走,淡淡说道:「萧先生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其实我的病早已痊愈,只是舍不得圆了小师父,才在庵里多待了两日,不想竟给住持师太添了许多麻烦。如此皆是我的不是,现下又怎好再去扰先生清静?虞山去吴家镇的路我很熟,先生不必忧心,就此告辞。」

萧公子转过身来,看向这个身量尚不及自己肩高、十四五岁的半大小人儿。

迷蒙的夜色下,模样不甚清楚,只有那一双顾盼灵动的乌瞳熠熠生辉。她气鼓鼓地梗着脖子,小嘴开开合合,硬邦邦地绕出大通的官话。不甚丰盈的胸腔,起起伏伏,想必里头冲撞的尽是愤懑与憋屈。

萧公子无端生出一种恶趣的畅快,以至于乐不可遏的扬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