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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202)

见汉骑集结,像是要列阵冲锋,匈奴人发出狞笑。

数百对数千,正面冲锋,胜负早已注定。既然主动找死,他们不介意送对方一程。他们会让这些汉人知道,在草原上,究竟谁才是霸主!

战马打着响鼻,速度由慢及快,刀锋越来越近。

突然,又一阵号角声响起,战场中立起新的汉旗。

知晓魏悦到来,赵嘉抛开所有顾虑,用脚跟踢动马腹,长刀在手,率领麾下四百骑,如一枚锋利的凿子,狠狠凿进胡骑之中。

缺口瞬间打开,云中骑和上郡骑兵紧随而至,将缺口进一步撕大。

赵嘉放弃思考,重复着劈砍的动作,任由鲜血飞溅全身,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冲,向前冲!

手臂越来越重,对面匈奴骑兵却越来越少。

猛然间,眼前豁然开朗,三百汉骑赫然杀穿了匈奴的战阵。

刀锋杀出豁口,刀柄和掌心都被血水浸透,变得湿滑黏腻。赵嘉掀开前甲,撕下一条长布,一端咬在口中,将长刀牢牢绑在手上。

汉骑仿效而行,甩掉漫过刀身的血,再次发起冲锋。

魏悦和李当户所部杀穿胡骑时,赵嘉已经调头,再一次凿穿敌阵。在他的率领下,三百汉骑彻底打疯了。

数倍于己的敌人又如何,豁出命去,照样切豆腐一样凿穿!

拼着以伤换伤,也要将敌人砍死在马下!

别部蛮骑,杀!

本部匈奴,照样杀!

匈奴百长,砍;千长,继续砍;万长,必须砍!

刀锋挥过,几名更卒看着滚落在地、还套着骨盔的人头,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好像砍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然而,赵嘉已经继续向前,烙印在骨子里的纪律性,使他们的行动快于思考,不去看死在地上的敌人,策动战马,继续向前冲锋。

汉骑彻底疯狂了。

刀锋、甲胄尽被鲜血染红。血光反射,双眼都变得猩红,仿佛一头头凶兽,欲要择人而噬。

匈奴百长战死,千长战死,最后连万长也被砍死。而且不是死在魏悦、李当户和赵嘉之手,也不是死在精锐的骑兵手中,而是被几个连正卒都不算的更卒砍掉了脑袋。

这种死法堪称憋屈。

战场从来就不是个讲理的地方,没人规定,身为万长就一定要被部都尉砍死。所以,就算是位高权重,死在打疯了的更卒手中,不闭眼也得闭眼,不安息也得安息。

万长战死,胡骑群龙无首,再也无心恋战,开始四散奔逃。

汉骑取得大胜,终归人数太少,分兵追击过于冒险,魏悦、李当户先后收拢队伍,赵嘉也命人吹响号角,召回散落的汉骑。

草地上散落倒伏的战马和尸骸,鲜血汇聚成溪流,碧绿的草叶尽成鲜红。

清点过人数,赵嘉命文吏记录战损、统计战功。自己翻身下马,走向魏悦和李当户。

刚刚立定,不等开口,魏悦突然手臂一伸,将赵嘉按进怀里。力道之大,赵嘉连动都动不了一下。

李当户笑着走过来,握拳砸在赵嘉肩上。

“大恩不言谢,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李当户的兄弟!”

魏悦松开赵嘉,皱眉看了李当户一眼,后者不以为意,哈哈大笑,一把揽住赵嘉的肩膀,让麾下尽快清理战场,切下马肉,能带多少带多少。

“几天没吃饱了。”李当户苦着脸,肚子也配合着叫了起来。

赵嘉叫来文吏,吩咐几句,很快有小吏牵来数匹战马,马背上是多出的油炒面和腊肠,不够千人吃饱,填一下肚子,补充体力总没问题。

“三公子。”赵嘉递出一包油炒面,没有水,干吃也成。

魏悦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在赵嘉来不及提醒之前,仰头将油炒面倒进嘴里。同样做的还有李当户。

两秒之后,两位凤骨龙姿、俊朗无双的公子同时涨红了脸,拼命开始咳嗽。赵嘉递出水囊,看着两人拼命灌水,到底没憋住,当场笑出声音。

不少汉骑看到这一幕,顾不得自己也被噎到,一边喝水一边笑。结果油炒面咽下去,转眼又被水呛到。

战场清理完毕,汉骑尽数上马。

赵嘉脑中记着地图,又有金雕在前方引路,可以尽量避开匈奴骑兵,绕过几个大部落。只是匈奴尚未撤去包围,目前还不能南返,只能尽量绕圈子,寻找包围圈的空隙。

趁这段时间,赵嘉试着寻找卫青蛾。

“方伯,阿姊是在何时失散?”

“离开茏城后三日。”

“那处地形如何?”

听着方伯的讲述,赵嘉开始推测,卫青蛾会往哪个方向走,又会采取什么策略。方伯欲言又止,不想打破赵嘉的希望,到嘴边的话终究咽了回去。

猜出他所想,赵嘉正色道:“阿姊箭术胜于我,且有卫夏卫秋在身边,绝不会有事!”

就在汉骑重定路线,准备和匈奴绕圈子时,战败的胡骑正四散奔逃。其中一小股向东逃窜,急于返回部落,根本没有发现,草丛中正潜伏着猎人,闪着寒光的箭矢已经瞄准目标。

第一百二十七章

破风声响起,三名胡骑先后中箭, 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就从马背跌落。

匈奴大军被汉骑击败, 万长战死,胡骑一路奔逃, 此刻仍惊魂未定。突然遭遇袭击,以为是汉骑追至,一时间陷入惊慌。根本没有想到, 放箭的不是汉骑, 而是藏身草丛、守株待兔的寥寥十余人。

胡骑心生惧意, 自相惊扰;卫青蛾等人则是早有准备,从容不迫。有心算无心, 埋伏的一方从开始就占据上风。

三波箭雨之后, 胡骑死伤超过十人。就在这时, 为首的什长发现不对, 挥刀大喝道:“不是汉军!”

胡骑被吼声惊醒,发现箭矢不断, 分布却十分零散, 猜出对方数量不多, 迅速聚拢到一起, 向草丛碾压过去。

奔驰中, 胡骑发出怪叫,双腿夹紧马腹,战马的速度再次提升。

之前的战败, 让他们既惊且惧,更憋了一肚子火。如今有了发泄渠道,他们誓要将这些偷袭者砍成肉酱,踏成肉糜!

“绳子!”

千钧一发之际,卫青蛾一声断喝,健仆猛然从草丛跃起,手臂用力,两条用细藤和干草结成的绳索瞬间绷紧,横在战马身前,仿若两道天堑。

愤怒挤压胡骑的理智,使他们未能及时发现,草丛中还藏着更多危险。等发现情况不对,匆忙拉住缰绳,却早已经来不及了。

咴律律——

冲在最前的战马发出嘶鸣,收势不住,被绳索绊倒。马上的胡骑凌空飞出,摔在草丛里。不等站起身,一把短刀已当头砍下。

头颅飞离脖颈,鲜血喷溅而出。

胡骑狰狞的面孔上,双眼向外凸出,仍残留死亡刹那的惊惧和不可置信。

卫夏甩掉刀锋上的血,一脚踹开滚在脚下的头颅,见又有战马被绊倒,将短刀收回刀鞘,张开强弓,箭矢疾射而出,一枚接一枚钉入敌人的胸口和脖颈。

距卫夏十步远,卫秋两刀结果一名落马的胡骑,发现卫青蛾被三名胡骑包围,随手将刀插在地上,抓起绑在背后的投枪,用力向前掷出。

胡骑正要挥刀,一股巨力陡然袭来,胸口一阵锐痛。低头看去,两指粗的木杆贯穿心口,鲜血从伤口溢出,浸湿了身上的皮袍。

“啊!”

胡骑发出惨叫,从马背跌落。

一名少年冲出草丛,手中抓着骨刀,对准胡骑的脖子一通劈砍。

卫青蛾举起牛角弓,架住挥至头顶的骨朵,同时递出长刀,穿透胡骑的侧腹。银牙紧咬,硬是将人挑落在地,随后背上长弓,单手握住缰绳,纵身跃上马背。

“抢马!”

胡人的战马没有马鞍,更无马镫,仅有协助上马的绳扣。

这难不倒卫青蛾。

在边郡长大,少女从会走路就开始学骑马,用双腿夹紧马腹,控制住马速,可以放开双手,和胡骑一样,在奔驰中拉开强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