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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刀(46)+番外

行相纵横朝堂多年,又与陛下是血亲,陛下向来信任他,自然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即便近日户部大换血,伤了几分根基,到底也不妨事,不妨事滴。

行相见着公孙扬时,倒无一丝不喜,而是亲亲热热地拉着他的手,说公孙老弟啊,你来便来了,带什么礼啊,见外喽。

公孙扬的假笑同样精致,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抽出一道圣旨,众人便赶忙跪下听旨。

“陛下有旨:朕登基伊始,行荷为相,今已四十载,行荷与朕风雨同舟,今特赐御笔,记君臣之谊。”

公孙不羡取出那幅字,上书四个大字——

千古良相。

躲在暗处的柳三汴不由好笑,这四个字看着挺正常,偏偏在行相大寿的时候拿出来,意味可真够深的——

千古良相,倒过来不就是良相千古,行相还指望福寿绵长呢,陛下您怎么能祝他千古长青呢?

行相那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慌一阵喜一阵,假笑都差点维持不住,感恩戴德得就快哭了。

柳三汴想,行相恼羞成怒,给公孙扬喝点毒酒,真是极有可能的。

谁让公孙扬揭了行相在户部的老底,害得陛下在他大寿时,还不肯给他面子呢。

公孙扬顶着行相杀人的目光,继续作死——

他从袖中又取出一道奏折,语声朗朗,斩钉截铁地念了出来:

“臣公孙扬,弹劾丞相行荷三十八款罪状。”

“第一条,贪赃枉法。永光十年,黄河断流,饿殍遍野,行荷勾结户部,倾吞赈灾款项十九万八千两,将灾民驱赶至深山老林,继而放火焚山,烧死灾民一万零一十三人。”

“第二条,欺上瞒下。永光十三年,连州、昌州、随州三地干旱再起,民声哗然,行荷知情不报,如法炮制,再杀灾民一万零七十九人。”

“第三条,草菅人命。永光十四年,连州爆发疫情,百姓上京请愿,行荷联合京兆尹唐深,先假意安抚,再暗中灭口,枉死者一千零八十七人。”

……

“第三十八条,剥削下官。永光四十年,连州兵变前,府尹盛百川去信行荷,信间夹杂一张三万两银票,乃陛下下放,给半数即将解甲府兵的抚恤银,后盛百川身死,行相为免事情败露,连其妻儿亦不放过。”

公孙不羡补上最后结论,遂一气呵成——

“行荷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结党营私、欺上瞒下,貌似忠心、暗藏奸佞,臣公孙扬死谏。”

行相早已呆若木鸡,公孙扬将那奏折双手奉上,样子很是谦卑。

“此折下官还未呈上,特请行相指点,以贺今日之喜。”

行荷想要挥手,让家丁护卫干|死公孙扬,却终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他放下那道奏折,扬长而去。

柳三汴想,陛下还是比行相更狠啊。

陛下几乎肯定行相不敢动手,却又安排密探护卫,行相清楚陛下必然准备万全,才放弃负隅顽抗。

或许行相不是害怕与陛下的密探刀兵相见,只是再也丢不起这张老脸。

作者有话要说:公孙扬是当年上京请愿的灾民之一,与行相有着深仇大恨。

第74章 陛下的雄心

陛下对行荷动手, 说明他对慕容彻的打压,越来越急切了。

行相把远房侄女嫁给慕容彻的时候, 虽然不似嫁个亲女那般直接, 也应该想到会有成为众矢之的的一日。

行相知道还有个慕容清时,早已上了慕容彻的贼船, 不得不一点点站在陛下的对立面。

当然, 行相从来都是想着他自己的。

慕容彻清楚这点,故而在陛下铁了心要收拾行荷时, 他没有跳出来阻止,也严禁自己的王妃掺合。

慕容彻想, 舍弃一个陛下早已不信的行荷, 便成全一个陛下万分宠信的公孙扬。

虽然公孙扬的根基远远没有行荷深, 也算是一桩赔得不太彻底的买卖。

关键是,这桩买卖必须赔。

只有赔了,陛下赢了, 才能对慕容彻松松牙口,他才能争取更多培植心腹的时机。

慕容彻想, 与其等他登基后被行荷这个老混|蛋掣肘,还不如让陛下提前给他解决这个麻烦,反正他又不缺行荷一个心腹。

慕容彻的正妃行氏, 这几日哭闹不止,大着个肚子,天天去求慕容彻,求他救自己的叔父。

慕容彻不堪其扰, 看在她有孕的份上,开始还能和颜悦色地安慰几句,后来终于露出凉薄面孔,勒令王妃不得踏出房门一步。

慕容彻附和朝臣,为行相求情几句后,再无下文,陛下便知道,他这是要壮士断腕了。

陛下其实真挺欣赏慕容彻,心想慕容清要也能如此就好啦。

慕容清没有慕容彻乖觉,他一心帮着自己赏识的公孙尚书,拼命弹劾行相,虽则严正法纪,难免让朝臣心寒。

陛下指点他之后,这才改了许多。

慕容清识得这些人心技俩,不免有些哀叹,说皇爷爷你实在太辛苦了。

陛下就不免吹胡子瞪眼地说——

“这些臣子们呐,一个个都说敬朕爱朕,跟爱亲爹似的!却是一个不如意……他们就敢反朕!”

陛下拉着慕容清坐在身边,颤抖着瘦骨嶙峋的手,抚过他日渐坚毅的轮廓,有些欣慰,有些神伤。

“清儿啊……他们是朕的臣子,也是朕的敌人,他们依靠朕,朕也依靠他们,他们不敢得罪朕,朕何尝敢得罪他们……”

慕容清心疼地说:“孙儿本以为皇爷爷英明盖世,应是个……”

说至此处他忽然住口,知道接下来的话不合时宜,却听见陛下笑眯眯地接了下去——

“是个肆意妄为的暴君……清儿,你心里从来都是这么想的。”

陛下拍了拍慕容清的手背,忽而背过身去,不想让他看见君王眼中,最为复杂的脆弱,但嗓音里却满是悲凉:

“大梁是朕的,朕……也是大梁的。”

“朕十岁就被先帝立为太子,熬了二十年登基,当了四十年皇帝,朕不舍得下来,也不放心下来。”

“朕眼看着太子他们争斗,朕心里也难过,可朕必须让他们争,因为朕的子孙,是要争天下的人,不但要争,还要争得光芒万丈,争到实实在在的权柄,争到九死不悔的雄心。”

慕容清终于难掩深深的伤心,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发红的眼中,隐隐有怨恨。

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皇爷爷偏心他不假,可同样将他视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用以磨砺出陛下最为满意的一柄宝剑。

慕容清的嗓音里藏着凹凸不平的颗粒,那句质问饱含无限痛苦——

“陛下可曾想过,孙儿若败,又当如何。”

陛下痛苦地落泪一滴,慕容清却没有看见,只听见他凉薄的声音——

“朕会留一道遗诏,保你一命。”

慕容清不由冷笑一声:

“当日皇祖母手中的遗诏,劝陛下莫要手足相残,陛下又何尝承认?”

陛下被戳中痛点,愤然转身,差点扇了慕容清一巴掌。

慕容清眼睁睁看着那只手高高举起,又恨恨放下,心中已然软化,面上仍是嘲讽。

陛下说:“这些陈年往事,必是襄城告诉你的。”

慕容清没有说话。

陛下说:“你姑姑这个人,看似无意,实则有心,你看重亲情,被她挑拨,朕不怪你。”

慕容清想要反驳,想说姑姑无错,只是陛下心虚,想了想却又作罢。

陛下见他欲言又止,知他一点就透,便褪去满目冷厉,恢复慈祥神情,谆谆教诲:

“清儿你记着,除了你皇爷爷,谁都不能相信。记住了?”

慕容清点头称是。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这只老狐狸

第75章 一池的狠辣

行荷自尽了。

行相深知自己罪无可恕, 为保存颜面风骨,在三堂会审前, 断然咬舌自尽。

陛下听说后沉吟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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