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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靠神君好乘凉(79)+番外

奏报的是个年轻的宠臣,并不惧圣威,在朝堂上玩笑道:“臣随船相送,看见郑大人没有什么不妥,倒是夫人似有不适,干呕不止。”

“哪里是晕船,恐怕是有喜了吧!”有人接道,众臣难得解决一件棘手的事,气氛陡然轻松,都松快地笑了起来。

皇帝不及展露一个笑,忽然一名传令兵扑倒在殿门口,铁甲声哗啦哗啦碰撞,打碎了这轻快的午后。

不一会儿,有御林军小步跑上前来,双眼赤红:“陛下,前线急报,我军遇伏,兵力折损大半,应侯……云将军率残部一路拼杀突围,不幸……阵亡。”

九五之尊的表情陡然僵住,不过短短一瞬间,生死都已既定。当年这江山是云家老侯爷夫妇用命打下来交到他手上的,而现在,半生荣华的应侯,也最终死在了黄沙翻涌的战场上。

他低叹一声,眼中带上淡淡的悲凉:“暂令忠勇侯代主帅之位,应侯为国捐躯,待得衣冠归来,朕必厚葬。”

这天,应景一般地飘起雪花来,皇帝推开华盖,负手走在鹅毛大雪中。天寒地冻,御花园中冷冷清清,回廊里只剩纠缠的枯藤,他走近,却听到一阵细细幽幽的哭声。贵妃穿了一身素衣,正坐在廊中,拿着手帕呜咽,肝肠寸断。

“怎么了?”他站定了,皱起眉头。

亦步亦趋的内监悄然道:“陛下,忠勇侯尚在前线,飞剑流矢不长眼,娘娘怕是在思虑父亲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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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回青瓦洞,凉玉见着了以藕做躯壳的锦绣。凤君的手艺极巧,造出的身子完美无缺,除却关节处尚有连接的痕迹之外,几乎看不出任何端倪。

凉玉拉着锦绣的手,一会儿摸摸她的脸,一会儿捏捏她的胳膊,十足惊叹。锦绣性子温柔,配合地任她揉搓,凉玉看了一会儿,眼里慢慢泛上些水光:“都怪我不好,让你平白受这一遭。”女孩子家的身体本来柔软鲜活,现在要待在一个硬邦邦的藕做的壳子里,岂不比她附在萧氏身上还难受?

锦绣动容哽咽道:“殿下别这样说,锦绣的魂魄乃是殿下舍命抢回来的,托神君的福,还能像模像样地站在这里,已经十分满足了……”又笑着哄道,“我与玲珑做了新的糕点,尝一尝好不好?”

凉玉每次一到青瓦洞,先让两个侍女哄得心花怒放,也不知道凤桐整天守着这两个如此机灵、如此可爱的侍女,怎么保持不被暗香销魂的。她认真想了想,大约是他招惹的女仙过多,看惯了各色美人,早已经不稀罕了,这样想来,心里又微微梗了一下。

因为这口气,她蹭完饭也怏怏不乐,没去纠缠凤桐,而是一头扎进书房,钻研起从疏风那里借那一麻袋书来。

在书海里折腾了一个时辰,她找到了些门道,这些册子大概分几类:年份久远是竹简记载,上面是篆字,近乎被翻烂了,可是内容却仅局限于一些大众化的小小术法,不足为奇,连山下的小道士都能露一手;另一类装订朴素的,是正儿八经的幻术史,讲得便要细致多了,可是不知怎得,一看见这一本正经、长篇大论的腔调,她总是仿佛回到了被玉郎□□的日子,一看见密密麻麻的字便头疼。

还有一类统共只有四本,样式颇为奇怪:封面是抢眼的红,外压一道镶金的花纹,贵不可言,看起来一点不像典籍。虽然封装是最好的,可是里面却是最新的,看起来都没有几个人动过。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看了看,却被里面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手狂草吓住了,落笔的人仿佛醉里舞剑,狂放恣意,如同蛟龙摆尾,自由自在——可是,一个字也不认得。

她立即忘记自己正在置气了,求救般喊道:“凤君……”

凤桐接过来翻了翻,又再扉页一瞥,道:“这恐怕不是典籍,乃是笔记。”他又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她,朝着她摊开书,指着扉页上一篇潇洒得宛如绘画的序言底下龙飞凤舞的落款,一字一字对她念道,“认一认这三个字,紫、檀、殿……”

凉玉沉默片刻:“这……是我父君的札记?”

原来父君是走这个风格的……

她咬了咬嘴唇,“照理说父君幻术那样厉害,他的手札不该无人问津啊?”

凤桐翻着书笑道:“那是因为紫檀殿素来恣意,想到哪儿写到哪儿也就罢了,他记的这些东西,全是以天赋血脉为依托的,旁人再看也练不来。”

凉玉“唔”一声,捧在怀里仔仔细细地看,直看到眼睛发疼也不愿意放开,心道:“原来这笔记唯一的受益者竟是我了。”

玲珑叩了叩门。

凤桐将书放下,唤她进来。

“神君,那紫荆花仙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身上中的邪毒,属下也按照魔道的方法解了,只是……”

凉玉眉心一跳,差点忘记流觞还在凤桐这里了!她倾耳而听,脱口而出:“怎么了?”

玲珑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她……好似有身孕了,请神君和殿下定夺。”

凤桐立即转过头去看凉玉,她的眼睛眨了一下,看似没有任何反应,却被他看出滞后的恍惚和惊异,她眼底一瞬间漫出的愧疚和无措,被垂下的睫毛遮掩。

流觞虽可恨,但稚子无辜,谁也没有想到她第一次弄计的挑拨,竟然就出了这样的岔子。

“留下来。”她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说道。

凤桐嘴角微弯,是一个极冷淡的笑,“留下来好生照顾,届时挟子可令母。”

这个意外,她只想着是自己的过错,却安知不是事情的转机?

凉玉似乎还是没有从虚晃中回过神来,只是把冰凉的手搭过来,满眼都是不安:“只怕此举不成,流觞心如死灰,是恨透了季北辰的,她本就不是什么善类……”

凤桐叹了口气,她到底年轻,在人情方面体察不足。耐心解释道,“现下是恨的,可是母子连心,虎毒尚不食子,又何况她私心如此重。”

凤桐见她踌躇不语,似乎陷入了沉思,安慰似的摸了摸她的头。凉玉一下子垮下来,干巴巴央道:“凤君,明日就回家去吧。”

——不知不觉间,那一座有声有色、有笑有泪的应侯府,已经变成她心中最坚实的依靠了。

第60章 鬼语(上)

这一年初春,百草迟迟不肯生,竟然飘起稀落落的雪花。王师历经大半年的激战,一举将蛮人赶回了境内,大胜归来,举国欢庆。

除却身殒的主将云戟,身不得长存,埋在滚滚黄沙中,只携了几件染血的衣冠魂归故土。就算有再大的哀荣,到底无福享受,偌大一个应侯府,只剩下年方十岁的黄毛小世子和头发花白的老夫人,待得那老妪撒手人寰,百年应侯府,恐怕也就此衰败。曾经手握西南十二军,威震朝廷的云氏一族,转眼变成了需要朝廷接济的老弱病残,让人唏嘘。

云推月披麻戴孝,神情憔悴,连日来的忙碌让她瘦了一大圈,一手拖过哭成一团的云清,摆弄木偶人一样给他穿上孝衣,喝道:“给我站直了!”她两眼通红,将幼弟吓得瑟缩了一下,“爹爹……”

“大小姐,保重身子。”剪秋扶住她的臂膀,现下家中无长子,一切全靠推月支撑。她哀伤又烦躁地闭了闭眼,将云清丢在地上,捏住自己的鼻梁。

鸣夏回头看了一眼,急忙弯下腰来轻声叮嘱懵懵懂懂的小年画:“三小姐把帽子戴好,一会儿乖乖跪在灵堂前面,不要乱说话知道吗?”她似懂非懂,摆弄了一下自己的衣角,天真地问道:“是谁的灵堂?”

鸣夏悲从中来,眼泪落了下来:“你爹爹。”

拨月抬眼看了看她,无意识地重复道:“爹爹。”她两只手将孝衣的边捏得皱了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才道,“爹爹去找娘了?”见鸣夏点头,扁了扁嘴道,“坏爹爹,臭娘,一起出去玩,不带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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