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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棘树(11)

作者: 二木一土 阅读记录

跛娘微微颤颤的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小布袋,从布袋里拿出一叠整齐的旧版百元钞票,递给梁佑堂,说道:“佑堂,这是那一千块钱,佑阳回来,递给他,娘没有卖他……”

沈苗靠在门口,止不住的流着泪,默默的念叨着:“你个傻子,天下哪有不疼儿子的娘啊,你真是个傻子!也不听完就跑!”

平复了心情,沈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走进了病房,来到跛娘面前,她细细的端看着这一生受尽磨难的老人,每一根花白的头发似乎都是她对方正的思念。良久,跛娘开口问道:“这位医生,您来有什么事啊?”沈苗一下回过神来,连忙说道:“明天手术,我是麻醉医生,提前来看看您,了解一下情况。”梁家兄妹,连忙给沈苗搬椅子,沈苗说道:“不用了,不用了,我问些情况就走。”沈苗象征性的过了一下麻醉前的访视。跛娘笑着说道:“姑娘,方医生也是麻醉医生,你可认得他啊?”沈苗听跛娘这么一问,连忙点点头,说道:“认识,认识……”梁家兄妹连忙说道:“俺娘能来上海看病,多亏方医生帮忙,要不是他帮忙联系慈善机构凑来钱,俺们只能在省城治疗,真不是知道该怎么谢谢他。”沈苗听了这兄妹二人的话,本来想说点什么的,可突然发现,说什么都不合适,只得笑了笑。跛娘端坐在床边,似乎在想着什么心思,良久,自言自语的说道:“佑阳要是还在,应该和方医生一般年纪了。”沈苗听的跛娘这么一说,心中咯噔一下,不敢再待下去了,安慰几句便连忙出了门。

手术室间里,沈苗看着跛娘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手术进展的极其困难,肿瘤太大,病人身体条件也不好,麻醉中几次危机处理。沈苗、赵秋航一刻也不敢放松。

手术一开始,拿了快速病理,提示恶性。

沈苗将报告拿到方正面前,方正看了一眼后,双目紧闭,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有猜到是这个。”

转眼已是晚上□□点了,手术进行了十几个小时,依旧没有结束,方正坐在办公室呆呆地看着电脑,表面看起来无所事事,其实他内心极度的恐慌,几次从手术间经过,犹豫再三还是没能进去。沈苗知道方正中午晚上都滴米未进,很是心疼,订了外卖给他送到了办公室。方正一点食欲没有,见到沈苗,故作淡定的问道:“怎么样,结束没有?”沈苗看着方正的模样,沉默了片刻,说道:“你怎么不自己进去看看?”方正默不作声,沈苗见状,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转身回到手术室。

终于,手术持续了十五个小时,在两班外科医生的轮流替换下,肿瘤被完整切除了。但台上的脑外科主任说道:“肿瘤太大,虽然切了,但脑组织损伤太严重,具体恢复要看醒过来的情况,活多久也不好说。”

恢复了一周,似乎出乎意料的好,脑外科医生给了后续治疗方案,便给办理了出院,出院那天,梁家兄妹二人打了方正电话,想当面致谢,方正没有与他们再见面,以工作忙为由拒绝了。

沈苗从住院病例系统里找到了梁佑月的电话,发信息给她说明是医院沈医生,方便以后随访病人情况,留下电话,及时沟通。

转眼,便又是立秋了。

一天干完六台手术的麻醉,方正显得有些疲惫,套上白大褂,走出办公室,来到医院大楼的天台上,这个季节,傍晚的魔都,秋高气爽,海风徐徐而来,透过白大褂钻进手术衣里,让人格外的舒服。

沈苗给方正打过来电话,电话里沈苗说道:“老婆婆不行了。”方正听后,知道这沈苗说的老婆婆指的是谁,免不了心中一震,不过很快他便平复了心情,淡淡的问道:“和我说这个干吗?”沈苗听方正没有半点的情绪失控,接着说道:“老婆婆对我可好了,回去后还给我寄了好多好吃的,我想去看看她,你能不能陪我去啊?”方正平静的说道:“她和你我没有关系了,你已经尽力帮助她了,这就行了。”说罢便挂断了电话。挂了电话,方正一时之间觉得心痛不已。

晚上吃完饭,方正看了会书早早地便上床躺下了,沈苗看的出方正明显心里有事,不好多问,洗漱后也上床躺下。

关着灯,沈苗知道方正没睡,她转过身将方正扳过来,面对面,借着微弱的月光,她钻进方正怀里,抱着方正说道:“其实你已经放下了,何必为难自己,去看看吧,真的是最后一面了。”方正一把将沈苗紧紧搂住,低声的说道:“看了又能如何?”沈苗想了半天,将头抬起,用手轻轻的抚摸着方正的面庞温柔的说道:“带我去看看吧,我想看看你小时候的样子。”方正想了半天,最后点了点头。

飞机转大巴,再买自行车,和第一次来时一模一样的路程,只是这次,方正不是一个人来的。

初秋,黄河岸边的那片沙棘是另一番模样。-

方正牵着沈苗来到门前,沈苗见门前没挂白绫,便知道跛娘还没过世,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了。方正看着红纸斑驳的木门,犹豫了半天,想了想,还是没有敲,沈苗知道方正心中有点疙瘩解不开,也知道这事勉强不得,便挽着方正的胳膊陪他呆呆地伫立在门口。方正不知道如果进去了,要怎么面对眼前可能出现的任何情况。他转身牵着沈苗一起端坐在门口,远远地看着天空。

一行大雁排成一字缓缓飞过,领头的头雁不时的发出几声嘶叫,似乎在告诉伙伴,这只是暂时的离去,待来年春暖花开便是归期。

北方的天空很是空旷,空旷到好似能包容一切,无论这群大雁是南去还是北归,它都未曾拒绝。

秋风轻轻掠过,抚摸面庞的那个温度,再熟悉不过了,方正从未觉得有如此舒适的气候。沈苗将头依靠在方正肩膀上,就这么陪着他。

门,突然被打开了,梁佑堂一脸忧伤的走了出来,他低头一看,是方正和沈苗坐在门前的石墩上,有点意外,方正见到他不知该从何问起。梁佑堂开口说道:“方医生,沈医生,你们怎么来了?”不待沈苗说话,方正连忙回答道:“哦,每年有空,都会从这条路线骑行穿越陕甘宁边区,感受一下生活,年初从这里经过在你家讨杯水还吃了碗面,现在再经过就想着在门口歇歇。”

梁佑堂听方正这么一说,没怀疑什么,连忙将两人请到院子里,给俩人倒上水,然后说道:“俺娘估计快不行了,这次你们来就不留你们吃饭了,下次再路过,记得再来家里吃口饭吧。”沈苗听后伤心的说道:“我们也没想到老婆婆这么快就不行了,原以为在上海做了手术会能好呢。”伫立在一旁的方正默不作声。

梁佑堂叹了一口气说道:“哎,你们医院的脑外科医生也说了,这病就是这样,活不久,说如果思想包袱放松一点还能多熬一两年,可俺娘心里事情太多,她怎么放得下哇。”说罢,这黝黑的西北汉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都病成这样了,阿婆还有什么放不下啊?”沈苗看方正面无表情,连忙对着梁佑堂问道。

梁佑堂见这两位也不是外人,便说道:“俺娘主要还是想大哥,大哥五岁送人抱养了,数年前我们去寻了一次,没曾想失了联系,俺娘从那回来便病了,每日念念叨叨大哥名字……”没待梁佑堂把话说完,方正打断说道:“我能进去看看么?”梁佑堂吃了一惊,说道:“俺娘就快不行了,怕惊着二位啊。”沈苗连忙说道:“不碍事,不碍事,我们都是医生,惊不了的。”没待梁佑堂点头,方正便自顾自地走了进去,沈苗与梁佑堂见状,随在其身后跟了上去。

上次来,方正只是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并未进屋,这是第一次进屋,屋子收拾的很干净,窗明几净,梁佑堂指着左边的堂房说道:“这房间是娘给大哥以后回来留下的,一直没人住,几天前娘还有些意识的时候,交代了,要从大哥屋里头走,俺便将娘挪到这屋的,一进屋娘意识就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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