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女驸马之为欢几何(34)+番外
“她就这么走了,甚至不愿再见我一面……”
“关于天香的事,这几日无论我如何询问,父亲总是讳莫如深,避而不谈,”望向她,“高姑娘,你告诉我好不好,其中所瞒之事,即便她真只为躲我,我也……”
“我,不知道……”
话音落下,她便似受了晴天霹雳,又似清醒了一般,怔然许久,失神地问:“当真……”
面对冯素贞的乞求,她不禁有些心虚,握着热碗的手指紧了紧,启唇,话已到了嘴边,遂又咽下,将汤药轻放在一旁的案几上,念道“当真”,便出了厅堂。
而后,她再没去过冯府。
她的不忍心教她无法再坦然面对她,亦不知该如何编出几句妄语,滴水不漏地将其哄骗了过去。
她是骗不得她的,即便眼见她起高楼,眼见她宴宾客,最后还眼见她楼塌了,在高似云眼里,冯素贞始终是那个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的绝世驸马、少年丞相。
(二)
初夏,这江南地终是落了梅雨,整整旬日,绵绵不断,一点没停息的意思。
这阴潮的天气也顺势带来了夫人身上大大小小一系列毛病。
她不过寻常人家,再养着体弱多病的夫人,着实是困难,这几年,若无冯素贞伸出援手,哪撑得到如今。
今日,又与父亲因夫人的问题起了争执。
望着父亲气急走出茅屋的背影,她颓然坐回椅子,夫人从里屋探出脑袋,佝偻着向她走来。
高似云连忙迎上,搀扶上夫人嶙峋的手臂,静静听着她絮絮几句宽慰的话语,并不作声。
夫人已时日不多了。
虚弱得连说话的力气也消磨得所剩无几。
夫人曾说起过,那遗孤,是她此生唯一遗憾……
或者说,是活着的念想吧……
月底,端午将近,冯素贞于府邸修养几日,待身体恢复了几成,其父便遣散了张绍民留下的数数下人,拾掇拾掇搬回了药铺。那一纸房契收起,他好好藏着。
现,她的身体尚劳累不得,以此理由,冯少卿将她困在二楼房内,除非不见一点血痂,不然不许出门,且担去了家里的大活儿小活儿,听不进她半点说明与解释。
他这是想困着她,直至她断了对那人的非分之想为止啊。所图之事何等的显而易见,相互分明是心知肚明,相觑之时偏又避重就轻,不愿牵扯半句。
端坐在案桌前,望向窗外,檐下的芭蕉雨落得断续,湿意未褪,夹杂迟疑的脚步声,将停。
推门,来人是高姑娘,娥眉倒蹙,似心事重重。
“来了,”她停下搦管研朱,莞尔一笑,轻扬下颌一指不远处的椅子,“坐吧。”
“你知道我会来?”
“这黄梅雨日日不停,夫人的身体可还受的住?”
冯素贞字字说得轻巧,听闻者却迥然,惊愕反问:“你知道?”
高似云未曾料想,将她辛辛苦苦瞒了三年,竟一点无用。
“小安乐的生父,我哪有不调查的道理?”冯素贞慵懒靠上椅背,“只是不知,原来在你眼里,我竟是这般小肚鸡肠。”
东方胜是害得她家破人亡没错,却也救了她一命,且因她而死,两相抵消,哪能还有再怨恨于他的道理。高姑娘会因此顾忌,怕是那时走得匆忙,并未听闻此消息吧。
“从未得到,总比得到又失去来的好,夫人走到这步,我怕她再受了打击,能够远远望着,已是恩惠。”
“是嘛……”
“夫人时日不多了,既然你知道一切,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她正色道,“我知晓你始终是挂念着公主的,又放心不下家里的一老一少。
我可以替你照顾,了却你的后顾之忧。”
冯素贞沉默了……
不求富贵,但求安稳,那孩子的身世,可以的话,便瞒她一辈子罢——这是师傅临前对她嘱托。
小安乐是东方家私生的遗孤,什么父不详,自然是假的。听闻师傅的后述,是那年师姐前往京城参加一位师兄母亲的寿宴,却不巧碰上了东方胜那位纨绔子弟,来来回回,且与他纠缠了上,最后,因何缘由闹得不欢而散,身怀六甲回了湖广,落个积郁成疾,难产而死的收场。
“那是夫人这世上最后的亲人,算是我求你了,就让她陪夫人走过最后一段日子吧。”
见她久久不答,高似云等得心急,扑通一声便跪了她,望着她,泫然泪下。
冯素贞视之,愣了半晌,忙上前扶起,左右思量,终是点了头。
师姐是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即便师傅未曾提及,她左右也猜中了其中始末。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是她还不清的罪孽。
抑或,那时前往京城同时写一封信回湖广,让日后前往京城的师姐知晓她还有一个师妹可以投靠,便没了往后的那些丧事了吧,而小安乐,也不必顶着无父无母的标签过活。
苦雨泠泠续又落着,高似云留下天香所托的几字,走入了溟濛细雨中。
其实,前两日李兆廷有来趟与她喝几口酒,那时,父亲所瞒的任何她尽数从他嘴里听闻了,却并不动作,她是在等着,等着高似云寻上门来?
夜里,小安乐已睡去了,她寻到柜台前的父亲去。
而冯少卿似也看穿了她的心事,黧皱的眉目露出几分颓然的笑意,背过身,踱步到柜旁,摸摸索索,寻出一纸信笺,颤巍巍递到她手上。
“是公主留下的信。”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短短一句,她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将其入目,遂绽了笑颜,拂起衣衽,朝老父磕下三个响头。
几滴水色染上了她膝前的青石地面上,愕然顿住动作,引颈望去,老父敛目背身,以衣袂拭目。
“虽知晓定是拦不住你的,爹还是做了这般多余的事儿,”他自嘲笑道,“可是怪我了?”
“爹……”
“我也别无所求,不留遗憾,平安归来罢。”
说罢,便破去红烛的光影,上了楼。
第27章 但长相聚
(一)
蟠青葱翠的院落,天香托腮呆坐其中,望着虚空,一动不动。
自那日离了妙州起,公主便日日如此,独独留肉身在深院,浑浑噩噩,不见灵气。身后两侧的丫鬟说是司空见惯,却总归是良心不安的,即便公主如何强调非她二人之过,亦无用处,只愧意增长尤甚。
在她那无一点光彩的眸下,连给予的微薄的一点顺心都显得徒劳。
“公主,林大人前来拜访。”
“把她轰出去,本公主不见。”天香淡道。
林景年这一趟正称了桃儿杏儿的意,这么一位乐天的主儿,定能教公主不再阴郁,方眉开眼笑,见了转机,听闻公主的后话遂又慌了神,忙道:“公主,便见一见吧,说不定林大人是有什么急事呢?”
“是啊公主,您这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是个事儿啊。”
“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本公主前两日不还刚进了宫么?”天香反驳,“再说,就她那有官无职的闲人,找我能有什么急事?”
“自然是天大的急事。”
未见其人,先闻起声。林景年阔步行来,落座天香相向位置,熟落地遣散了玲珑婢女,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
她总是习惯“擅闯”公主府。天香不悦斜睨一眼来人,呷一口热茶,遂掷玉盏于石桌上。
茶水飞溅了几滴,林景年瞧着那人脸色,知晓其心中余怨尚未褪散,便收敛了顽劣。
“我刚从张大人那儿来。”
“是么?”天香微怔,凝睇着清苦的茶面,追问:“伤势可有所好转了?”
“见轻许多,已能下地了。”
“……”
见对面之人有所动容,林景年指尖摩挲着杯沿,忐忑道:“张大人有一事托我问公主。”
“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