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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族][恺楚]Until the Day(25)

作者: 阿矾 阅读记录

是一间教室,石灰的白墙皮成片地剥落,地上布满脚印。深色的窗帘从屋顶垂落,半遮半掩着四周的高窗玻璃。

教室前方,讲坛的角落里放着一把椅子,男孩撑着头打着瞌睡,身上是一条破旧的毡毯,旁边的地上有一小团看不出颜色的布团,小小的蜷在一旁。

楚子航关上门,眼前的场景静谧而怪异。男孩坐在教室深处的椅子上,缓缓睁开眼。

楚子航停下了脚步,恺撒也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立在他身后。他们在这样一个冰天雪地的、万籁无声的场合相遇,像两队在极地小心活动的野生动物,远远地互相嗅探和观望。

许久后的对峙后,对面的男孩悄然开口,带着森然的冷意:“你们是谁。”

楚子航感受到男孩的敌意,没有再向前,简单地回答:“我们是沿途路过的背包客,来还东西。”

恺撒从口袋里拿出那只铁皮小盒,已经被体温捂得暖热,伸出手,放在掌心。

男孩脚边的那一小团突然动了动,一个金色的小脑袋从一大团棉毯中露出来。是昨天那个叫雷娜塔的女孩。女孩认出了恺撒,那一小团的身躯动了起来,像是从茧蛹中醒来的蝴蝶,朝着恺撒的方向仓皇地跑过来。她捏住了恺撒的衣角,开始掉眼泪。

看来之后女孩确实自己找回了安全的地方。

“好啦……我这不没事嘛……”恺撒犹豫了一下,还是循着声音摸了摸女孩的头顶。

楚子航看着这情景,倒像落水的不是恺撒,而是止不住抽噎的雷娜塔。

“谢谢你……”雷娜塔从恺撒的掌心接过那株淡黄色的北极罂粟。

“背包客?”沉默的男孩问:“你们要去哪里?做什么?”

“我们要去费尔班克斯。”楚子航回答,“接着还会继续向北。”他看不出男孩的年龄,也感受不到他的情绪。

“费尔班克斯?那里几乎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们刚从北面来。这几年所有的人都在试图往南走,陆陆续续,几乎全走光了。”男孩站起身,“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们要去那里做什么。”

雷娜塔还捏着恺撒的衣角,但抽泣声已经停了。

“我在找一个人。”沉默了很久之后,楚子航开口了。他盯着男孩的眼睛,来自向导的直觉在他脑中闪过……这个男孩大约知道些什么。“想看一看他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这样的答案有些出乎意料。对面的男孩微微一怔,这点微妙的情绪变化被向导敏锐地捕捉。

“什么人?”

“一个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楚子航不想太多地展开。

男孩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

“雷娜塔也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你们救了她。”他继续说:“费尔班克斯偏西北方大约50英里左右,有一个叫史蒂文斯的村落。村子的入口处住着一对生物学家。他们每年秋冬两季都会来这里常驻半年,从十年前开始,战争期间也未中断,是附近有名的、接待背包客们落脚的地方。关于你想要找的人,也许他们会知道一些消息。”男孩顿了顿,“你们救了雷娜塔,我很感谢。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楚子航完全没有料到会在陌生人的口中突然得到提示,又紧接着一条逐客令。

“那么你们呢?要去哪里?”楚子航问。

“这和你无关。”男孩冷冷地回答。

话说到这种境地,确实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楚子航翻了翻口袋,找出一小罐煤油、一只防风火机和两个随身携带的罐头,弯腰放在了地上,冲男孩点了点头作为道别。

回程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接近中午,林子里比之前热闹了一些,阳光斜斜地穿林而过,楚子航走得很小心,也很慢,回程中再也没有出现之前的磕绊。

终于他们回到了越野车旁,楚子航把恺撒拖上了车,收拾好东西后准备出发。

引擎低响,楚子航缓缓地倒车。轮胎扬起一小片雪尘。他远远地看了一眼湖面,冰面已经重新封冻,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昨晚的意外像是从未发生过。他微微叹了口气,调转车头,开上了来时的大路。

## Chapter 13 故人

开了将近八个小时的后,他们又向费尔班克斯推进了约120英里。中途遭遇了数次道路中断和雨雪天气,越野车在荒滩里饶了不少的路。

楚子航试着打开车载收音机,仍然只有断续的杂音,挣扎几下后,彻底化为一片嘶鸣。恺撒已经睡着了,头上顶着降温的冰袋。上路后没多久,来自意外落水又一后遗症终于姗姗来迟——哨兵开始发烧。

越野车终于停在了一个简陋的村落。这里已然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黑色的的自建屋被遗弃在了冰天雪地间,紧紧地聚集在一起,早已失去了一切生气。

楚子航在村落中饶了一圈,最终将越野车停在了一幢状况最好的房屋前。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撬开了几乎冰冻的门锁,进屋后略微收拾了一下,回到车上叫醒了恺撒,扶着哨兵的磕磕绊绊地转移到了室内。

“这是哪里?”恺撒问。

“今晚休息的地方。”楚子航回答,小声地提醒他注意脚下的起伏,让恺撒躺在了床上。

“我去给你找找还有没有退烧药。”楚子航试着抽出被恺撒攥紧的手,但几次都失败了。他只好放弃,用另一只手将毯子打开,盖到恺撒身上,然后挨着床边坐下。

他把掉落的冰袋重新放回哨兵的额头。老实说他并不擅长安慰和照顾病人;他离开家太久了,小时候照顾生病的妈妈的记忆也变得有些模糊……不过看起来这家伙和妈妈生起病来路数还挺像……

“难受……”哨兵嗓子里的声音嗡嗡的,往楚子航的怀里拱了拱,像某种毛茸茸的大型动物。银色的哨兵铭牌从脖子间滑了出来,落在楚子航的手边。

楚子航叹了口气,后背倚靠着低矮的床头板。屋子里早就断了电,当然也没有热水,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黑暗中,灰尘的味道弥漫。唯一比昨天好一些的是头上还有片屋顶。他怕恺撒睡着难受,将他的哨兵铭牌取了下来,握在了自己手中。

“楚子航……”恺撒烧得迷迷糊糊的。

“嗯。”

“楚子航……”恺撒继续说。

“我在。”楚子航捏了捏恺撒的手。

月亮好像升起来了,白色的雪地反射出一片银色的光,穿过早已没有了窗帘的玻璃窗,刺破了屋内的黑暗。楚子航注视着那一点的光亮,来自恺撒的身体的热量传过来,心中缓缓流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平静而迷茫,焦灼又镇定。

平静来源于一旁的恺撒,迷茫也来源于他;焦灼是因为恺撒,但镇定亦是如此。

他捏着恺撒的铭牌,缓缓地摩挲着上面阴刻的文字。

身边的哨兵不安地翻了个身。

“妈妈……”

楚子航挪了挪枕头,好配合恺撒的睡姿;哨兵大概又陷入了童年的梦境中。他未曾主动思考自己所目睹的来自恺撒的记忆。它们都太私人了,任何一点点仔细的凝视都像不合时宜的窥探。但那些发生过的故事却总是不自觉地在他的内心流淌……恺撒的孤独、依恋、情感和爱憎,他所经历过的考验和挑战,所作出过的决定和放弃……他在认识恺撒前读过的那些哨兵的资料、他的记忆、相遇以来的所有故事,所有的一切在一起涌动,在他的脑海中长成了一个鲜活的恺撒·加图索。

是他爱的恺撒·加图索;也是他爱的哨兵。

意识到答案的瞬间,楚子航没有惊讶。他在黑暗中轻轻叹了口气;它一直就在那里,安静地显现出蛛丝马迹,最终,在这片冰冷的荒原之上露出了它的全貌。

***

半夜里楚子航又醒了两次,给体温起伏反复的恺撒喂了些温水,更换了降温的冰袋。病人总算在早上开始发汗,体温一点点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