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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世风月(47)

作者: 宋驀 阅读记录

我心里一凛,下咒之人,难道是萧显?若是如此,那么自始至终,我的行踪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对,若是他,当日我也逃不出归昌。那是谁?极看重我?难道是陵皇生前使人下的?我想了半天,还是无法定论。

陵寻又抓着我的手腕看了看,“不过你既然不知道,想是被人偷偷下的。不打紧不打紧,师兄这就把它破了,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

“好啊,”我道,“那就劳烦师兄了。”

他凭空一抓,对着我的手腕念念有词,然后并了两指点上去,“破!”皱着眉,停了停,又把刚才那一套放慢动作再来一遍。

我挑眉看他,“师兄,你是不是破不了啊?”

他讪讪地笑,“这印有些不同凡响,似是用什么神器下的,师妹不愧是大人物,招惹上的都是些大手笔啊。”

“罢了罢了,”我收回手道,“该来的总要来,何必庸人自扰?师兄还是省省力气吧。”

“师妹好豁达啊,还是已经想好对策了?”

“有什么好想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手刀一横,风声赫赫。

四十六.

盛夏,司马奕有了个新相好,是个唱戏的小男生,扮起花旦来美艳不可方物,简直倾国倾城。

我叫他二爷。

这天我去,他正与龙二在池塘边下棋。

龙二节节败退,最后把白子儿一撒,“我不下了。傅姑娘,你来。”

司马奕摸着太师椅上的簇新虎皮,“非鱼,你便陪我来一盘。”

他这虎皮据说是从西南边的外族人手里买来的,听起来大概是今天的孟加拉虎之类的,说起来,这家伙对野生动物的毛皮还真是执着,大夏天的也不嫌热。

我看着那虎皮皱眉轻叹一声,心不在焉地道,“围棋我不在行,只会五子棋。”

“五子棋是什么?”他问。

这一问,问得我心思一个恍惚,摇摇头,“不是,我说错了,其实我会下的叫弹子跳棋。”

“那又是何物?”

我用笔画出了大概的图形,又解释了玩法,“这个棋,两个人能玩,三个人四个人也能玩,要不要试试看?”

司马奕便叫了管家来,把图样给他看了,“去做出来。”

管家看了看,道,“少爷,棋盘用黄金,这棋子,便用白银标号可好?”

我太阳穴跳了跳,就听司马奕道,“俗人,棋盘用田黄,棋子用各色水晶。”

“啊呀呀,”我袖子胡乱摆了几下,“司马公子,这棋用那些贵重金属稀罕石头做反倒失了乐趣,哪用那么麻烦?来来来,我给你看看平民的下法。”边说边对管家道,“舒伯,去帮我拿块布来,越厚越好,再找三十个小石子,一把剪刀,还有一支笔。”

管家替我拿了来,我在布上按照棋盘剪了许多小洞,再用笔在每十个石子顶端做不同记号,然后拍拍手,“成了。”一边把那些石子摆好,“来玩吧。”

司马奕盯着我看了半天,突然笑得前仰后合。

“司马奕,你是不是在嫌弃啊?”我撇嘴道。

“是啊,你这棋,”他拈起一个石子,“真是丑得很。”

“那算了,别下了,我走了。”

“哎,”他拉住我,“我只是说它丑,它就是丑嘛,龙二,你说对不对?”

龙二捂嘴笑,“我瞅着傅姑娘这棋做得倒是巧得很,奕哥,你就别拿她打趣了。”

我斜了司马奕一眼,“玩,还是不玩?”

“算了,”他媚笑,食指在我鼻尖点了一下,“且将就着用吧。”

第一盘,我故意输给他二人。

“输了,该罚。”龙二道。

“罚什么?事先怎么没说?”我暗暗后悔。

“输了当然得罚,”司马奕笑嘻嘻,“罚什么好呢?让我想想。”

“罚什么都成,就是别罚钱。”我讨好地笑。

“那就罚你最拿手的,你给龙二做套衣裳。”司马奕道。

“一句话!二爷肯穿我的衣服,那是我思青坊的荣幸。”我拍拍心口,“这个罚,我乐得领。”

又一局,龙二输了。

“也罚二爷最拿手的,”我拍手,“二爷来一段。”

龙二轻轻浅浅地笑,拈起兰花指,慢移莲步,唱道,

“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

那鸳鸯来戏水

金色鲤鱼在水面朝

啊,水面朝,

长空雁雁儿飞

哎呀雁儿呀

雁儿并飞腾

闻奴的声音落花荫

这景色撩人欲醉

不觉来到百花亭。”

熏风拂面,满是荷叶清香,我与司马奕打着拍子,轻声和。此刻,也可算逍遥无穷。

我将图稿设计好,几个来回,拟定了,量了尺寸,再谈定料子,就已入秋了。

司马奕替龙二选了缠丝锦,这料子只有陵国工匠才懂得织,陵国灭后,愈显珍贵。这料子的特点,就是轻、薄、透,偏偏又细密得很,风雨都穿不过,想看什么的话,自然只能是雾里看花了。

树上的叶子全黄了的时候,赵赫来了。

他看起来有点说不出的古怪,虽一如既往地笑着,我却觉得那笑里多了几分阴沉。

他道,“非鱼,本来说三个月来看你的,却出了些事情,没走开。”

司马奕告诉过我,大漠的老皇帝五月初殁了,赵赫继位,所以,他已经做了几个月皇帝了。

我摇头,“无妨无妨。你忙,我知道。”

他会意地笑,嘴角几许酸涩,“你这生意,倒是做得极好。”

“是啊,亏得司马公子多方照拂,不过说到底,还是要感谢赵兄才是。”

他仍不深不浅地笑着,“之前,我引荐你给司马奕,其实是想他给你钉子碰,然后便可以理所当然地带你走,没想到,你连他也降住了。”

“赵兄说笑了。”我哈哈道,“就算我搞不定司马奕,也会有其它路子,有志者,事竟成。”

“非鱼,”他摇头,“我真羡慕你,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知道吗?我现在,很不开心。”

“赵赫……”我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心里一阵疼。

“非鱼,”他将我的手呵住,“你愿意帮我吗?”

我垂眸,“赵赫,我很想帮你,但很抱歉,我真的帮不了你。”

他眼里波澜起伏,“若我想,今日,便用强也带了你回去……”

我抽出手来,“若那样,赵兄身边只是多了个不开心的木头人罢了,实在是下下策。”

他突地大笑,“非鱼,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会那样做?”

我直视着他的眼眸,“我还叫你一声赵兄,便是赌定你不会。”

他目光粼粼,“非鱼,有朝一日,我被人骂作昏君,被人害了,你要记得,我不是个坏人。”

我鼻子一酸,揉揉眼角,“嗯。”

这条路,他在按着他的计划走下去,我看得到他的结局,却无力改写分毫。

临走前,他送给我一把匕首,漆黑刀柄,利刃洁白如雪,他说,它叫墨雪,出墨于雪中,断尽如麻世事。

“若你再遇见萧显,你会不会跟他走?”他问我。

“不会。再见他,也不过是个擦肩而过的路人罢了。”我道。

入了冬,我叫工匠把一面墙改建,装了壁炉,烟囱通到外头,门口装夹棉厚布帘子保温,整个铺子都温暖如春,来客也更多了。

这一日,我正在后堂画图,陵寻跑进来,“师妹师妹,外头来了位贵客啊。”

“什么贵客?”

“他说要把咱们能供的货全买下来,还要预订个一年的量,想跟你面谈呢。”

“嗯?真的?”我站起来,“如此识货之人,待我去会会。”

到了外头,他左看右看,“人呢?”

“师兄,”我皱眉,“你这双慧眼,不是见到鬼了吧?”

“不是啊,”他一指旁边,“绵绵也看见了对吧?这儿刚才有个褐衫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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