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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邢氏(49)

王夫人此时已经被扶着坐下来了,稍稍稳住精神,她冷嘲道:“我当是什么样的大事儿,值得大嫂子对她这个没用的奴才发火。不过就是说两句话罢了,这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悠悠之口谁堵得住?”

邢氏冷笑:“当然堵得住,弟妹也说了,她就是个奴才,自该受得起府里的规矩。平日装大在我跟前自称‘我’也就罢了,犯了错还死性不改,以半个主子自居,我看她真真是忘了自己的本分。咱们家的何时改了规矩?奴才可以恣意说道主子的?平日私下里嘀咕两句说说也罢了,竟传到外头去,惹得那个孙绍祖在二丫头议亲的紧要关头上门下聘。这事儿惹大了,耽误了二丫头的一辈子,你担得起?”

王夫人蹙眉:“大嫂,过去的事儿你何必纠结,这不都过去了。人总要往前看。她是我的陪房,是我没管教好,这样,我给你赔个不是,总可以吧?”

“可不敢,弟妹,我这人管家从不管哪房出来的,奖惩分明。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要挨罚,若不罚她,当真以后不用管那些耍滑的老仆了。”邢氏说罢,便叫来来粗使嬷嬷,碍于周瑞家的先前的反抗,必要把她绑在凳子上张嘴才好。

王夫人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周瑞家的两张脸被达成了馒头。她恨得咬牙切齿,对邢氏激动道:“大嫂子分明与我做对,与你讲理何用!”

说罢,王夫人便带着肿脸的周瑞家的离开。

“慢着!”邢氏一句话,主仆二人停住了脚步。

“弄出这样严重的后果,她人不能留了。”邢氏淡定道。

周瑞家的俩腿一软,直接给王夫人跪了,求她给自己做主。

王夫人惊诧的转头看着邢氏,怒道:“大嫂似乎没搞清楚,这是我的陪房,不是你的!”

“她吃公家的,用公家的,而且还非议我大房的女儿。那会子怎么见她分得这么清,这会子晓得自己是二房的?”

“你——”王夫人气急,甩一甩衣袖,赌气匆匆往贾母处走。也许是气急了的关系,王夫人也忘了自己身子虚不好使力,全身心的扑到了贾母跟前大哭。

贾母正乐呵呵的品茶迎春做的点心,一边感动于孙女的孝顺,一边还微微自责自己先前对迎春的怠慢。祖孙俩倒是和乐,说说笑笑的好一阵。

王夫人突然闯进屋,这一闹,着实扰了贾母的兴致。

迎春是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听了王夫人不分场合的说这些关于她的事儿,脸色万分不好看了。

贾母也意识到这问题,忙拍拍迎春的后背,叫人带她离开。

迎春委屈的往贾母一眼,眼含着泪,乖巧的点头走了。

贾母叹气,一瞧这孩子就是心理委屈,又十分懂事儿的,识趣儿的不去闹。相比之下,已到中年王夫人就差太多了。贾母听了经过,又看了看周瑞家的被打的脸,没吭声。

王夫人不可置信地拉长音喊:“老祖宗,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按道理说,这事儿是周瑞家的不对。二丫头眼看就要和仇府定亲了,闹出这一桩事儿,也不晓得结果怎样。你嫂子为这门亲事没少操心相看,好容易挑中了得心意的女婿,全被你们搅和了。”贾母骂道。

王夫人见贾母向着她们说话,噎住了,泪眼婆娑。“媳妇儿知道她是错了,她也认罪了,也挨打受罚了。可嫂子就像跟我过不去似得,非要把周瑞家的打发出去。这府里头,谁不晓得她是我的陪房,我的脸面啊。嫂子这么干,不就是给我打脸么。媳妇就是再憨厚,也不能伸出脖子,由着别人打自己?”

“是有些过了。”贾母沉吟。

这时候,王夫人突然晕倒了。

贾母安排之后,听大夫说王氏是耗费精力过度。她心里略微酸了酸,回头叫邢氏来商量。

邢氏丝毫不让步:“母亲,您还记得您先前答应我的话么?”

贾母噎住,为难的看着邢氏。她确实答应过邢氏,以后只要邢氏做得对,她不会干涉邢氏管家。

“母亲,周瑞家的确实做错了。不能因为危机化解了,就对她宽容以待,否则以后府里的下人们都存着这种侥幸心理,还怎么叫媳妇管家?”邢氏反驳道。

贾母瘪嘴,不敢说话了。

“正好借着这事儿,我还想跟母亲打个招呼。最近我打算好好整顿府里的下人,总有些贪婪奸猾的老仆,倚老卖老,趁机偷懒,不守规矩私自敛财。如今我明面上管得严了,她们仍旧敢胆子大的背地里玩弄阴虚。这一次,谁的情都没用,一定要斩草除根。”

贾母又不好的预感,惊讶的对上邢氏的眼睛:“你到底什么意思?”

邢氏目光坚定地瞧着贾母:“媳妇这一次要处置的就是您身边素来倚重的人物,赖大一家。”

☆、第39章

赖大是什么人物,连东府的贾蔷见了她,也要叫一声“赖爷爷”的。他母亲赖嬷嬷,服侍了老主子一辈子,尽心尽力几十年。一个人在贾府伺候的光景顶四五个人的。

“不可不可,他可是咱府上熬了两三辈的家生子,劳苦功高,都是有情分在得。你切不可随随便便处置了,这以后传出去,别人骂咱们是刻薄寡恩的主子,可叫我这老脸往哪搁。”贾母揪扯这眉毛,一百个不赞同。

邢氏听这话可不服气:“合着咱们养他们两三辈子,就是要养个祖宗供着?说句不好听的,二房的庶子环哥儿怎么也说也是个主子,可媳妇儿见他活得还没赖大一家风光。这叫什么事儿?主子活得不如奴才,还要供着奴才。媳妇儿倒觉得这样的话传出去,才叫丢人呢,才叫我们府没脸呢。”

贾母蹙眉,不赞同。“提那个泼猴作甚么,不争气的东西,养着就是吃白饭的。”

邢氏轻笑:“母亲,那孩子比宝玉还小,连宝玉都没到混出出息的时候,何况他了。小孩子么,这时候都是白吃饭。”

贾母不满地瞪一眼邢氏,很不喜欢她把贾环拿出来跟宝玉一块比较。这俩孩子分明天差地别,不是一个级别的。宝玉和他那个泥猴子比,多丢份儿。

邢氏不容分说,口气坚定地跟贾母道:“这赖家就是咱们府中第一大蛀虫,他们这些年凭着半个主子的身份,揽下了多少私活敛财。且不说远的,就说每年这皮毛的置办,她们至少多赚了这个数。这还不算他从人家拿的回扣。”邢氏伸出三个手指头。

贾母当然知道,不可能是三十两银子。三百两,可够五口之家吃穿用十几年的了。贾母显然震惊这个数字,没想到赖大家可以贪这么多。

“母亲,我看再过几年,咱们的吃食就要比不上一个奴才了。如今人家住的地方,也叫什么“赖家花园”了。咱们苦点也不算什么,您忍心宝玉受着苦?我们活到这岁数图什么,还不是图着给后代留些产业银钱,荫及子孙。”

邢氏提到宝玉,戳到了贾母的软肋。可这赖嬷嬷,当初真是劳苦功高,她是伺候过老太爷的人物。贾母着实不想太过苛责她们。

“你抓错可以,不过谅在她们几辈人有功的份儿上,别难为他们一家。”

邢氏笑着摇头,表示不能答应贾母的话。

贾母气结,意欲再说。

邢氏笑道:“母亲,您说过您会信守诺言。而今只要媳妇儿做得对,您不会管,是不是?媳妇儿肃清府里那些个不规矩的奴才,豁出脸来得罪那么多人,图什么,还不是为了咱们贾家的千秋万代。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母亲,我如今干的活计,就是要把这些蛀堤的小蚂蚁们给弄死。”

贾母在老糊涂,也是个明白大道理的人。既然大儿媳说的有理有据,又是为了贾家的将来,她不好多说。

至于赖大一家,贾母心中始终有不舍,毕竟当初她做儿媳妇在荣府管家的时候,赖嬷嬷没少帮衬她。这份主仆之情,她必要还的。于是,贾母心里就存了个小心思,打算先跟邢氏打探她行动的大概时间,她大可以在这之前去知会赖大一家,能藏着掖着的就叫他们藏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