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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底的城(5)

作者: 冀烟火 阅读记录

定神一看,是那个失恋的姑娘。

“你…”

我压低了声音。

她作出嘘的手势,指了指我隔壁的床位,那张床是敖右枝的,此时上面压根没有他的半个影子。

刚平复下来的心立刻悬在嗓子眼。

“那个男孩偷偷跑出去了,监管现在睡着,等他发现了,那孩子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姑娘凑在我耳边低语着。

我几乎是窒息了,傻愣愣的点头,鼻尖泛酸,没等她告诉我该如何做,我便戴好帽子,猫着腰绕过熟睡的监管者,走出隧道一段距离后,我发了疯的奔跑。

一路狂奔着,视线搜罗着附近。

海边没有,路灯边没有。

自杀地点——海岸栏杆也没有。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生死时速这个概念第一次出现。

这一瞬间我想到了猫,它躲起来,偷偷的死去。而后眼里的泪终于决堤了。

狂奔的像受伤的羚羊,踉踉跄跄。

来回的抬头仰头,凶狠的用衣袖抹掉挂在腮帮上的泪,克制不住的发出气恼的喊叫,那时候我就像飞起来。

我想飞,飞到那个白痴的身旁,撬开他那不灵光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

跑过许多路。

见过许多熟悉的街景。

它们都带着敖右枝的温度,藏在我的骨髓里。

也许是寂寞孤独无助早就的结局,又或者是老猫的离开给我太深刻的痛。所以这一刻我几乎是发疯的,不顾一切的,穿过街道,奔向山顶。

街道早已熄灯,没有哪个角落是他会出现的地方。

他那样笑起来这么好看的人,又怎么会选择呆在阴暗的角落。

所以我去了山顶,那个通天大树的所在地。

赶到那时,我的心七上八下的,彻底乱了套。敖右枝果然在这里,这是好消息,坏消息是他坐在树延伸出去最长的那根枝杈上,那根枝杈太纤瘦,根本撑不了多久。

“敖右枝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根本无暇顾及汗水和眼泪,任凭它们肆意乱流。眼泪糊了视线,枝头上的敖右枝衣衫单薄,帽子带着整齐,整个人和月色一样惨白。

他褪去脸上的死意,强打着精神告诉我:

“其实我不怕高。”

“你又是在开什么玩笑…”

他低沉的声音覆盖住了我的话。

“我只是怕死亡。”

睁大眼,我努力看清他脸上的表情,虽然这是徒劳的,我咬字清晰道:“我们已经是死人了,你还怕什么死亡,有什么事你下来我们好好说。敖右枝你这样一点都不像你!”

他沉默了。

我最怕的恰好是沉默。

沉默,它促使我脑海里飘过一万个想法,却又没有一个可行。

夜风静静的,地底的城一派死气。

敖右枝他回答我:

“怎样的我才是我呢?”

“…”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他。

他突然情绪起了波动,说起我未曾了解的事情:“我想当个好人,所以我选择救人,可我死了,一切都没有意义。薛席,这段时间我都在想…如果我是个见死不救的人,是不是就不用出现在这里。”

“…”我欲言又止。

“薛席,我要死了。”

“…可是你已经死了啊。”我努力的回应他,他却是惨淡的笑了:“这会是认真的了,和你想的不一样。”

敖右枝的声音渐渐虚弱了。

我这才发现他为何这么白,他的身体通透如玉,就像透明的水凝结在一起,又将要被蒸发。

“你这么傻,不应该看到我这要死不活的样子。你能挖通那隧道,重新回去,重新好好的活一次。”

“你回去的话,有空给我烧烧纸,可别让我在另外个世界穷困潦倒的。”

“敖右枝!”

终于我听不下去了。

哭哑了的嗓子沙哑得很,带着重重的鼻音。我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撞见他一张一合的嘴再也发不出声响。敖右枝似乎也是读懂了我眼里的惊愕,凝视着风化剥离出去的碎片,回首微笑,嘴巴最后毫无留恋的张合着。

无声胜有声,敖右枝最后的话我记忆深刻。

“再见。”

他的存在,他的消隐,让我从始至终明白一个道理。

有的人,来的自然,在平凡的岁月里一点点的,踏入你的生活,融入你的骨髓。走时悄无声息,留下尚有余温的撕心裂肺、苟延残喘。

第9章 破壁

敖右枝走的突然,走的安静。

留下红帽子挂在危崖边。

监管者领着一队人马追赶而来,见我失神的抱着帽子痛哭流涕,他竟然也像人类一样,伫立在阴影处,直到哭声变弱,身体也疲倦到无法反抗。

“走吧。”

声线冰冷刻骨,我什么也不想了,被架起来一路拖走。

敖右枝选择自杀,我选择去挽留他。

他的结果是轮回,我的结果自是好不到哪里去。关于敖右枝消失的现实我还没真的接受,回去时路过的街道,在那熟悉的地方,总有他的身影。

是雀跃的,是快乐的。

是有活力的,又是寂寥的。

敖右枝是死人,却充满生机,对生无比向往。这样的他为何选择自杀的路?我想的头昏脑涨,因为不是他本人,所以不知这最后的答案。

答案是否重要呢?

我昂着头,凝望漫天星辰。

重要的是他已不在。

每个白天都比黑夜来的匆忙,急匆匆的敢来唤醒沉睡的人们,召唤我去迎接自己的命运。

天完全亮透时,监管者拖出落灰的卷轴,展开来,在上面搜索着对应的罪证。

“薛席。”

监管者念出我的名字。

我一身轻松的抬头,笑着道:“在。”

此情此景惊讶不少人,也同时震撼了我本人。想当年转学时,遇熟人时,喊我的名字,我总是不应不理。此刻的我对这些问题迎刃而解,头脑清醒,又身心疲劳。

人不就是这样神奇的动物吗?

困扰半辈子的难题,其答案恰好是最简单的道理。

你问我答,你喊我应。

最怕的事竟是如此简单的问答。

我对活着时畏首畏尾的自己,万般的瞧不起。如今面对判决坦然自若的我,倒是有英勇就义时凛然不惧的傲气。

“根据地底世界法规规定,你协助朋友逃脱地底世界,罪无可恕,判处绝刑,三日后实行。”

监管者的声音平如直线。

我点点头,说了一个好。

地底世界的绝刑,意思是自己处死自己。死在别人的手,是无法逃脱的绝望。而死在自己的手中,恰有自作孽不可活的嫌疑。

接下来的三天里,旁人对我敬而远之。

唯有那个失恋的姑娘会找我商量。

“你不想逃走吗?”

她一次次的煽动我。

我心如止水地摇摇头,告诉她我习惯顺应天命。失恋姑娘不信天命,她道:“我们来到这里,是自己的意思,回不回的去,也是自己决定的,这哪里是天命呢?我反正是着急回去,那个洞快通了,但还缺最后一击。”

“最后一击?”

我成功的被她的用词吸引了。

失恋姑娘疯狂点头,悄声告诉我:“我听说这个隧道的那头也是海,那个海直通上面的世界。我们一直挖,能听到风声,闻到海的气味,现在距离尽头还差5米的厚度…说来也奇怪,这个隧道的土石,越往后挖越是坚硬,照这个速度挖下去,还得再挖两个星期…”

“两个星期,又是一年。”

环视一圈,人人的脸上透着疲惫。也有人的身体有些透明,那是同敖右枝一样的症状。

他是要自杀?

我激动的想去看那小男孩,姑娘又是一把把我拉住:“你听我说啊…我之前听过那孩子的电话,他爸妈经济能力有限,已经交不起住院费了,最近这几天就得从医院搬出去。这孩子也是要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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