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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葩记(92)

作者: 若浊 阅读记录

“越快越好是吧?”

“随便拿就是,都差不多,况且我刚不是说了,割禾不要那么快,太快的刀口薄,容易卷了刃,对你们来说更重要的是这刀柄,都是木头的,太长的手柄用起来容易手酸,太短的又使不上力气,不适合的话就等着打起水泡,知道吗!”

“哦,知道了,原来是这样!”

“那走了,把手套、草帽带好,还有你们带好自己的毛巾,等好擦汗。”胥梦和许斌一听说,立刻拿了毛巾,披了长衣马褂,带了手套草帽,提了镰刀,全副武装的两人还有那么一点回事。许四叔见都准备好了,便吆喝一声,领着众人往稻田去了。

一众人往南边走了大概五六分钟出了村。到了村口,没了房屋树木遮挡,视线中一望无垠的金黄,刺眼的阳光把这种黄色烘的更加的艳丽。要是仔细去查,也并不是毫无变化,其中有些田里的谷色是青黄的,还有些田已经被收割的精光,像是被铲缺了的头发,也有极少的一部分田里的稻谷都成片的压倒在地上,却没人来收,不管怎样,都无碍胥梦和许斌兴致。在田埂上一路走去,两边的农田里已经开始有人在忙碌的劳作,他们个个低首弯腰,似乎那头上的草帽有着千斤之重,许久也不见抬上一抬,身上也是裹得严严实实,几乎不露出一点皮肤,只有当他们偶尔叉腰拭汗时,才能看到那些胼手胝足。其中有些人会停下手中的活跟经过的许四叔他们聊上几句,也许他们确实需要休息一下;也可能他们是用与人打趣来消除自身的疲劳,反正聊上那么几句,就足以令他们笑得很开心,这估计就叫做苦中作乐。可是同行之中有人没觉得这是什么苦差事,反倒是觉得非常新鲜,非常好玩,他们俩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早想飞到田间大干一场去。

终于没等上太久,他们来到了许家的田头。许四叔跟镇上来的两个妇人刚交代没一会工夫,其他人早耐不住性子熟门熟路的各干各的去了。这其中也包括了胥梦和许斌,他们是第一个冲到了田边去的,看上去更像大师傅,比其他人还熟练,张手就来。等许四叔交代完事,走过来一看,傻了眼,只见许斌和胥梦正奋力的工作,而其他人含着笑在一旁端详揣摩着,最让他没辙的是那老鸽嘴里还像吃瓜子壳一样津津有味地碎个没完,一点都没有去阻止的意思。再看那打了公鸡血一般的两人,一个站在田埂上,腰膝挺的直直的,像要誓死不曲,双手轮着镰刀排山倒海向谷物砍去,一排排的稻谷隔三差五的倒了下去,上面的谷子也跟着遭了秧;而另一个已经抱着手停了下来。

许四叔立刻喝阻道:“诶,不是你们这么割的!”

“怎么了,不是这样割的吗?”胥梦正起劲,被许四叔一说,便估计肯定是方法不对,于是他停了手笑嘻嘻地看着许四叔。

“割稻不轻手,稻子全要丢,知道吗,你先放下镰刀!”

“呵呵,你这侄子和他同学真是好玩,哪里禾都不会割的?浪费十粒种子,等于少了十天的粮,你数一数地上,再算一算少了多少粮。”老鸽嗤笑道。

“人家从小在城里长大,哪像你这粗人。”许四叔说道。

“粗还不好啊,你问下文里老婆喜不喜欢!”老鸽一说完,妇女们哄笑起来。

“害死人,别教坏了小孩子。”其中一个年长的村妇啐道。

“就是,嘿,你这个死人的鳏夫,一辈子找不到老婆可别怪我!”文里老婆笑道。

“哪会呀,我怪你干什么,你又没跟我有什么瓜葛,就算我粗跟你又什么关系嘞?”

“死人的,你最好一辈都别找老婆,谁家给你,也是被你念死的。”

“好好,你们来了劲,有劲赶紧做事,等一上午八个人割不完两亩田,你们愿下午冒着太阳来,我也同意。”许四叔板起脸道。

“嘿嘿,小老弟,开个玩笑嘛,我来劲了,文里老婆也来劲了,都来劲,那就更好办事了,呵呵呵!”

老鸽嘻嘻哈哈地走了,其他人也有说有笑的地分散了开去。

“许斌手怎么了,被镰刀割到了?”

“没有,抓稻子抓的,被划了一下。”

“我不是叫你带手套,我看看。”

“就是带了,带了也一样。”

“你是不是扯了,扯肯定会割破皮,手套也没有多厚,你要这样一把抓紧根部,固定住用镰刀一次收就行了。”说着许四叔利索的给他们示范了几次。

“哦,是不是这样?”胥梦学着样割了一把稻子。

“你人要蹲下,腿要直,弯腰。”

“抓稻子根部,对!”

“镰刀都杵到泥巴上了,根部留个几寸的茬,不用割到底下去!”

“用反手抓,对,对,割,用力!”

“诶,割到最后一下的时候用镰刀勾一下就全下来了!”说道这,许四叔握住胥梦的右手,手把手的教他把这个环节做了一遍。

“诶,能这样就差不多了,多割几下就熟练了,简单的东西,来,许斌来学,你同学都学会了。”

“我手……”

“那没事,破点皮算什么,来!”许四叔又让许斌割了几庄稻子,等他也练得差不多了,许四叔便交代他们几个割稻的规矩,简而言之就是这么几条:一、割稻的时候不要站的太紧,因为分开站才不会互相妨碍。二、割稻的时候要沿着田的走势一排排的收割,不要东一锤子西一榔头,那样不是收获而像抢获。三、割下的稻谷要按一个方向有序的摆在左手边上,不能乱丢,以便最后好暴晒和打捆。最后还交代他们,渴了就到田埂上来,水都放在一起,两人答应后,便找了个没人在的角落开干。

胥梦与许斌按四叔的要求,大概隔了三、四米远,一站定胥梦便对许斌笑了起来,“许斌,来不来比赛,看谁割的快?”

“呵,不比,要比明天再来!”

“对哦,我忘记你手破了,那自己割自己的,但也别太慢了,我们不能干的比别人少太多啊,不然拿不到钱,赶快,他们都开始了!”眼见其他人早息了闲话埋头干着活,别人老手都干的热火朝天,他心中也是不能不急,这一幕许斌也是收在了眼底,他点了点头和胥梦赶紧忙活了起来。

说那时快,那时急,时间不等人,胥梦想要追赶进度的心情急迫的很,因为他已经见识到这帮乡下人嘴皮子工夫,可是一个比一个尖钻,如果自己年纪轻轻的落后他们太多,还不被他们讥笑为体力差或者是笑手脚笨?特别是那个什么老鸽,跟促狭鬼一样,他要是把这点事编成上、中、下三集,到村子里从天光讲到晚,从春天讲到过年那也可没个准。当然,他最担心的还是另外一件更实在的事,事做不好,人家可以不给足工钱,毕竟来的时候就说好做事付钱的。

可这边他刚想起个头,却哪有地处下脚,只见稻田里密密丛丛的,一点空隙似乎都没有,左找右找终于用手扒开一个位置落了脚,刚一下地,便感觉鞋子迅速陷了小半进泥里,同时各种说不清的大小飞虫和灰层一起被惊了起来,倒是吓了他自己一跳,他忙连跳带蹦的上了田埂。许四叔远远见了,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便大声询问。胥梦自觉惭愧,也不好意思说明,只答没事,又连忙下到了田中。他立起脚、眯起眼、屏住嘴、挡住脸,把头昂的高高,过了片刻,又连扒带赶的在稻丛中咋呼了几声,等稻丛里完全没了动静才小心翼翼的扶了扶草帽,弯下腰,试着伸手抓了一把稻子,端起了镰刀割了下去,看他那架势,田里的不像是堵禾而像有条蛇。等他蒙着脑袋连续割了四、五庄稻子后,他的脸上已蓄满了豆珠,这些黏糊糊的豆珠又粘着稻谷的碎屑和灰层,痒的他必须上手来抓,可一看自己的手,又放弃了,他只能用袖子去擦,可那袖子又有多干多净呢,虽然脖子上还绑着块毛巾,可他哪腾的出手去,只好把头尽量的在巾角上蹭蹭,最后他一屁股坐在了田埂上,不停的用手背揩着脸上滑落的汗珠,此时他心中早已是叫苦连天,真是没想到这稻谷好看、好吃,可亲身参与到其中才知道竟有这么难事,更何况这还只是种庄稼的其中一个环节而已。这时,那首从小学就熟读的《悯农》突然从他心里蹦了出来,一字一句在心头翻滚,这时他才真正理解了那句“粒粒皆辛苦”写的是多么的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