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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是你的糖醋排骨(23)

柳九九烧完纸,一屁股坐在地上,取出食盒,端出已经凉透的排骨,以及一壶桂花酒。地上搁了两只酒杯,她端起一只酒杯,隔空一撞,揉着眼睛,鼻子微酸,绵软的声音娇滴滴:“爹,女儿回来了。”

——爹?

周凌恒抱着胳膊,背脊靠在石狮上,继续听。

“爹,你不说话女儿也知道,你想女儿。女儿也想你,想乳娘……”柳九九仰头喝了口酒,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本来以为过去这么多年,她已经忘记了这里,忘记了曾经这个属于她的家,以及她温柔的乳娘,还有她那个总是胡子拉碴的将军爹,曾经她是个见人随便欺负的大小姐,而现在,是个是人就能欺负的小老板娘。

往事辛酸,这些年没人疼,没人吐心水的味道,真是不好受。“爹,九儿给你唱歌好不好?”她清了清嗓门,边哭边唱:“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人一立小庭深院……”

记忆中,她爹每从外面回来,会拿脸贴她的脸。她爹下巴上的胡子渣总会刺得她柔嫩的小脸一阵疼。她张嘴“哇”的一哭,她爹会给她唱牡丹亭。军人的粗嗓门,学着戏子尖细的调调,总让她忍俊不禁。

在西街巡逻的一队官兵听见将军府外有人唱曲儿,登时吓得一哆嗦。

带队的官兵举着火把,缩了缩脖子,望着黑黢黢的胡同犯怵:“什……什么声音?”

另一个官兵吞了口唾沫:“该不会是……闹鬼吧?据说这大将军府当年,死得一人不剩啊……全家灭门,血流成河,那叫个惨……这些年在西元街做生意的人,都跑了!”

“闭闭闭闭嘴……”听着那破锣一般不着调的嗓音,为首的官兵道:“走,过去瞧瞧。”

本来这气氛应该婉转凄凉,没想到柳九九吸着鼻子带着哭腔一开口,调子左拐右拐,让让石头后的周凌恒直堵耳朵。

柳九九唱到要拐音的地方,嗓子破音,呛得猛咳一声,好一会才说:“刚才唱得不好,九儿重新来!”她清了清嗓门,又开始唱——

她唱曲儿的声音真是不忍直听。周凌恒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听见响动,柳九九顿住,扭过头问:“谁!”她从后腰上抽出菜刀,轻着步子悄无声息走过去,继而一抬头,看见身着白衣、披头散发的周凌恒。借着月光从下往上看,周凌恒犹如鬼魅,吓得她踉跄朝后一躲,差点跌倒。

恰好在西元街巡逻的官兵提着灯笼寻过来,周凌恒揽住柳九九的腰身,抱着她轻松跃过院墙,躲进了大将军府后院。外面官兵寻至,火光大盛,隔着一道院墙,柳九九的头顶都一片亮堂。

她整个人被周凌恒搂住,动弹不得,脸颊紧贴着他结实的胸膛,耳朵里传来“噗通噗通”的心跳声,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周凌恒的。她抬了抬眼皮儿,看见周凌恒尖尖的下巴,薄凉的嘴唇,愣的半晌说不出话。

墙外传来人声。

“这里有人来过,烧过银钱,有盘糖醋排骨……酒还是温热的。”说话的人明显一顿,“这糖醋排骨,不是九歌馆的招牌菜么?”

“将这些东西带走,回去禀报丞相。”

等墙外的人走后,柳九九一拳头砸在周凌恒胸脯,一菜刀砍断他一撮头发,怒目圆瞪:“你敢跟踪老娘!刚才你什么都听见了?”

他若说没听见,她肯定不会相信。“听见了。”

柳九九抿着嘴,瞪着他:“你,张嘴。”

“啊——”周凌恒乖乖张嘴。

“伸出你的舌头。”

他乖乖伸出舌头。

柳九九用手拽住他的舌头,抬起菜刀准备割下去,还好周凌恒反应快,将舌头收回嘴里,柳九九切了个空。他修长的手指在柳九九手腕处一弹,让她手腕一麻,菜刀松手落地。

他以为柳九九只是跟他开玩笑,没想到她当真是要割他舌头。这回周凌恒真真发怒了,他一把拽住柳九九的肩膀,蹙着眉头,将她给摁在墙上:“别闹。”清冷的音色中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慑力。

柳九九也瞪着他,她最大的秘密被他听了去,稍有不慎便会连累糯米土豆。她瞒着土豆糯米来此,良心已经不安,如果眼前这人将她秘密传出去,她死不要紧,若是连累糯米土豆,她会一辈子不安心。

所以,她打算割掉周凌恒的舌头,真割。大不了以后下地狱,还他十条……

“我问你,你信不信我?”周凌恒很严肃地看着她。

她摇头,攥紧拳头。

周凌恒摁着她的肩膀,下手没个轻重。她的骨头疼得似乎要裂开,嘴唇也跟着乌紫一片。

“那你信不信,我会杀了你?”他眸中透着几分阴冷,让柳九九心里一阵发寒。

她点头,眨巴着眼睛准备认命。某人的声音明显柔和下来:“铲铲姑娘,在这京城,你只能信我。”

——呸,信他个大黑狗啊!

“……滚。”柳九九动了动快要散架的肩膀,声音堪堪从牙缝里挤出来。她顿了一会,旋即反应过来,猛地抬头,一脸不可思议望着他,声音颤抖:“你……你说什么?”

周凌恒近距离看着她,手上松了松,目光也又柔和下来,语气几分无奈:“铲铲,是我。”

这声音低柔,如点滴泉水沿着柳九九的心壁“嘀嗒”一声滚落。

第22章 刺藤

后院杂草丛生,凛凛朔风吹得柳九九打了个颤栗。周凌恒离她极近,他的尖下巴似有似无搁在她额头,拨弄的她心尖一阵发颤,连着手指也忍不住发抖,舌头半晌捋不直:“排……排骨大哥?!”

“是我。”周凌恒醇厚的声音让她浑身发酥。他意识到自己手劲太大,将她松开。

然而柳九九因为过于震惊,双腿一软,沿着墙壁滑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仰着头呆呆望着他。两人之间沉默片刻,柳九九“哇”一声张嘴嚎啕大哭。

周凌恒一惊,生怕她的声音招惹来方才那些人,忙弯腰伸手捂住她的嘴。可怜柳九九说不出话,屁股被刺藤扎得火辣辣地疼,简直撕心裂肺。她想拽着他的手站起来,然而周凌恒以为她是情绪不稳定想起来揍他,是以柳九九的屁股刚离开地面不过半指距离,又被周凌恒给摁了下去。

本来地上的刺只扎了她半截,被周凌恒这么一摁,十几根刺全部扎进了她肉里。那种钻心刺骨的疼痛,促使她张嘴在周凌恒的虎口咬了一口,愣生生将他皮肉咬破。

周凌恒条件反射将手伸回来,蹙眉看着坐在地上的柳九九:“铲铲,你属大黑的吧?”

她抿着嘴,哽咽道:“我已经成刺猬了……”她咬着嘴皮抬手指了指地上,周凌恒摸出火折吹燃,借着微弱的火光一照,才发现地上全是刺藤。

他顿时明白了铲铲方才为何无征兆的大哭,感情是坐在了刺藤上?他想起刚才摁了她一把,想想都觉得疼,莫名其妙揉了揉自己臀部。

他伸手将她给拽起来,实在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他突然很庆幸,幸好这会没有心灵相通,否则疼的,可不就是他的屁股了?

柳九九屁股疼,站不稳。她用手扶住周凌恒的肩膀,张嘴“嘶”了一声:“不行,动一下都疼,刺全扎进去了……疼……”

周凌恒也曾给邓琰看过伤,可从未遇到过如此尴尬的部位,而且铲铲姑娘还是……臀部。他咳了一声,说道:“我扶你回去,让糯米给你拔、出来。”

“不不不……不能让糯米跟土豆知道。”柳九九扶着他的肩膀,望着他,说道:“土豆一直反对我回这里,如果他知道我回来,一定会带着我离开京城。别看土豆平日对我唯唯诺诺,他一旦强硬起来,十头大黑都拉不回。”

“一个下人,你怕他做什么?”周凌恒扶着她的腰身,以防她跌倒。

“以前将军府出事,是土豆救了我,也是土豆撑起九歌馆,养活我跟糯米。如果不是土豆,我也活不到这么滋润,恐怕早就流落街头饿死了。”柳九九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虽说臀部皮肉厚实,但也挨不住十几根刺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