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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行(50)+番外


他疑惑地道:“你,你怎知……”
我垂头注视那柄管萧,淡淡地道:“有一日,你遇上一位少女,带着性命垂危的男子困守客栈,正是钱银花光,陷入窘境之际。你发现那位少女容貌秀丽,又无意间认出她的身份,更推测她身上可能携有家传宝物。于是你顿起贪婪之心,想将人和东西都占为己有。你大概想着自己英俊潇洒,人才风流,怎么着也比那位病入膏肓的男子要好上万倍,却怎知,那位少女抵死不从……”
我擦拭了着管萧,凑近嘴唇轻轻吹了两个音,道:“于是你恼羞成怒,在客栈之中,当着那名男子的面强占了她。事后又多行凌虐,将他二人携来的东西搜个彻底,却并未发觉有何宝物。于是你警觉稍低,也想着妇人贞节重于一切,既被你玷污了身子,那便是你的人,却未曾想那少女宁死不屈,终于还是被她抓住机会,带了那男子逃了出去。”
我直视着萧云翔,淡淡地道:“后来,那名少女终于因此有孕,难产而死。那名男子却机缘巧合,反倒捡了一条性命。你说,你若是那名男子,辱妻之恨,杀妻之仇,你会怎么做?”

第 23 章

萧云翔震了一震,嘴角渐渐浮上一丝笑容,随即笑容扩大,演变成歇斯底里的惨笑,他边笑边道:“这么说,那个窝囊废就是你?当年那个瘫在一边眼睁睁瞧着自己的新婚妻子被我强上的痨病鬼就是你?你如今来想怎样?报仇雪恨?就凭你?!”
他猛地踏前一步,嚣张中带着色厉内荏嚷道:“我乃堂堂天潢贵胄,现下不过暂时遭奸人所害,不出数日,定能出来仍旧当我的阳明侯!这天下都是姓萧的,你一个小小贱民,能耐我何?不过死了个不识抬举的女人罢了,还不算我亲手所杀,这样的糊涂账想赖在本侯头上,痴心妄想!”
我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忽而一笑,道:“你说得对,天纪错易,举动大谬,我早已不信律法纲领,不信天理循环,我只靠我自己。”
我将管萧凑近唇边,微笑着看向他,淡淡地道:“当日拙荆最喜听我吹奏横笛,我如今弄不了那东西,今晚且用管萧替代,侯爷听听,比之当日琴阁琴声,孰高孰低。”
他脸色大变,立即倒退几步,哆哆嗦嗦想撕下衣襟堵住耳朵。我冷冷看他,开始吹奏,这是一曲幽冥晦暗的调子,名字就叫《望乡台》,乃《天谴》曲中第二部。曲调忽高忽低,尖利恐怖,犹如明灭鬼火,调子转折之处犹如勾魂使者,但勾出的却是人心底深藏的恐惧,不敢面对的惨状,无法想象的损失。萧云翔在尽管拼命捂住耳朵,却仍然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目光中流露无尽的惊惶失措。终于,他尖声叫嚷起来,抱头鼠窜,缩到墙角不住惨叫。我知道,在这一刻,他所杀过的,害过的,直接或间接因他而死的人,大概都出现面前,竞相要他索命。
曲调越发恐惧,管萧一会冷涩刺耳,一会低泣徘徊,萧云翔此刻在我眼底,就如慌乱挣扎的老鼠一般,只知道胡乱挥着手臂叫嚷饶命,却再做不出任何动作。
这就是所谓的天潢贵胄,如此丑态,却还想妄称高贵二字,却还以为,自己有权视他人性命如草芥。
但就是如斯卑微而鄙陋的畜生,生生毁了那样坚强勇敢的女孩子。
恍惚之间,我又见到那日情形。小彤的挣扎声,哭泣声,衣裳的裂帛声,萧云翔得意而猥亵的笑声,不入流的器具用在一个弱女子身上所引发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我却裹着白纱布被包得严严实实塞在床角,动弹不得,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旁人侮辱如斯善良高洁的女子而无能为力。
我泪流满面,悲愤羞愧欲死。到了头,却仍然要靠那名女子,那名伤痕累累,被侮辱及被损害的女子,事后将我紧紧抱入怀中,一遍一遍,流着泪命令我,不许死,要留着命,我的命不是我自己的,是她甘冒性命之虞救出来的,是她用清白之躯保下的。
一直到她发现怀了琪儿,到她分娩难产,到她血流如注,生命弥留,她仍然握住我的手,试图微笑,微弱地要我发誓。
发誓活着。
我不想答应,但我别无选择,她一早已说过,我的命是她的。
在她救出我,在她用千金小姐的柔白双手亲自赶马车出逃;在她毫不犹豫将千金难求的灵药用在我当时伤痕斑驳的丑陋身体上;在她典当罗裙钗簪只为换我一顿饱饭,一张舒适可安歇的床;在她于我心灰意冷,生无可恋之时陪伴我,鼓励我,与我一道熬过那段原以为熬不过去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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