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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行(103)+番外


我眼眶一热,险些滴下泪来,却展颜一笑,道:“听起来,你讨债甚有一手?”
“那是。”他抱紧我,柔声道:“况且你亲口应承,若此次回来,便答应与我在一起,我可时时刻刻都记着。”
我贴近他的脸,呵呵低笑,道:“你小心了,养我,可耗银子。”
沈墨山猛地一下亲在我脸上,带着狠劲道:“你就安生呆在我身边,调养好身子,得空陪我天南地北巡铺子,冬夜里温酒算输赢账,夏日里扇凉扇弹曲儿,长长久久地,多好。”
这是我深藏心中的理想,却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竟有人讲与我听。
这样的话,远比山盟海誓,远比地老天荒,更令我心折。
那是我求了半生,以为求不来的东西。
我闭上眼,两行泪顺着脸颊落下。
“怎么哭了,傻子,不哭啊,不哭了。”他手忙脚乱,拿衣袖替我拭泪。
我靠近他怀中,索性拿此人外裳当巾帕,使劲蹭了几下。
沈墨山又是笑,又是无奈,叹道:“小祖宗,这可是今儿个头回上身的新竹布衫,你到底悠着点,哎呦……”
我想用力咬了他一下,怎奈病弱无力,也只是咬了一小口磨牙而已,他却大呼小叫,直笑着道:“好了好了,我错了,整件衣裳都给你好了吧,你爱怎么糟蹋怎么糟蹋……”
“为什么是我?”我哑声问。
“因为你笨。”他笑呵呵地道:“从没见过你这么笨的,报仇雪恨的戏码我不知看了多少,偏你这出,格外笨拙,拖泥带水,总想着与敌同归于尽,半点不为自己打算。明明手无缚鸡之力,要杀的人,却一个比一个难缠,朝中权臣,皇子皇孙,武林盟主,名士大侠,你说你,惹哪一位,你死百次千次都不够赔的。”
我冷哼一声,道:“若怕了他们,我就不动手了。”
“你啊,”他爱怜地吻了我一下,含笑道:“长得这么可人疼,偏偏生性刚直,不屈不挠,虽不识变通,然胸中有血性,比之江湖上欺名盗世之流,不知强了多少。就冲这点,我也要竖起大拇指。更何况,你要杀的人,原也该死。”
我闭上眼,勾起嘴角,道:“你不问,他们怎么该死?”
“我不问,”他笑着说:“你说他们该死,他们就该死。”
我笑了起来,道:“若我颠倒黑白,不明是非,只顾一己之痛快,却罔顾他人之生死呢?”
沈墨山沉吟片刻,道:“那也是,他们该死。”

番外——沈墨山(一)

跟着我的人都知道,我臭毛病很多。
比如爱记仇,爱算计,脾气不顶好,训人不讲情面,胸无大志,也不爱管劳什子道义大德。若是惹上我,管你是谁,只要能争回那口气,我报复时,从不忌讳使些下作不入流的手段。
我很小的时候,公子爷就摸着我的头叹息,墨山墨山,大丈夫磊落襟怀,怎的到了你这,却成了小鸡肚肠?你这么个性子,文韬武略便是再精通于心,却也成不了大事,终究,只落得下乘。
我记得,当时我小脑袋一偏,问他,何谓大事?何谓上乘?若平天下霍乱,开万世太平,是为大丈夫平生所愿,那么这等又累又不讨好的鸟事,还是让旁人去做,我只管我自己便好。
这番话惹怒了一向温和的公子爷,他训斥我不思上进,固步自封。我当即被罚跪书房抄《君子立身赋》一百遍,不抄完不得吃饭。这篇赋啰里八嗦,不得要领,尽撺掇着男人心怀天下,要替民情愿,要舍生忘死,要为那吃不了摸不着的虚名鞠躬尽瘁。
在我今日看来,自然通篇胡说八道,不知所云,但当年我还小,尚不知自己错在哪里,只觉委屈万分。且小孩儿的心里,最怕的不是自己犯错,而是惹恼那般神仙般的人物,若他从此不疼我了可怎生是好?
一直到月上枝头,还不曾抄完,我腹中饥饿,心里委屈更甚,又想起远方的徐二叔、小宝叔叔、红绸姑姑,还有未曾谋面的爹娘,鼻子一酸,便开始抽抽嗒嗒地抹眼泪。哪知还没哭完,便听得身后一声嗤笑:“怎么,哭哭啼啼的像个娘们。”
我吓了一跳,立即转身,却是白析皓那个老东西。说他老东西,是我从来没看他顺眼,他也从来不曾看我顺眼,我跟着公子爷多久,他就欺负了我多久,还专挑背后下手,阴险狡诈对付一个小孩儿,真替他害臊。
我立马抹了眼泪,怒道:“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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