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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妻是宠(3)

作者: 雨林 阅读记录

这么说,她没被烧死,逃出来了?

她紧张地问:「咱们逃到哪儿了?元丰怎么样了?」

银杏瞪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疑惑地说:「逃?咱们刚从家里出来,要去刘家去上女学,元丰少爷在家呀。」

刘家?女学?

陆微瞪大眼睛,半天反应不过来。

她的确在刘家女学念过两年书,但那都是嫁人前的事了,为什么现在要去刘家?为什么不回去看元丰?等等,银杏说刚从家里出来,这个家是哪个?陆家?还是……赵家?

她的手抖得厉害,半是迷惑,半是害怕,颤声问道:「从哪个家出来?陆家吗?」

银杏说:「当然是陆家了,姑娘,刚才老太太亲自把你送出来的,说头一天去家学,须得处处留神,但也别让自己受委屈。」

陆微摊开双手仔细打量,这双手细嫩润白,全不是在赵家辛勤劳作的粗糙模样。她打量自己,上面是嫩黄春衫,下面是湖色湘裙,脚上是闺中女子常穿的红绣鞋,尖端嵌着几颗小珍珠。

——全不是赵家那个受气受累,连穿件鲜艳衣服都被婆婆骂的小媳妇。

陆微很想大笑,又很想大哭。原来真的是场噩梦,原来梦醒之后,世事依旧安好。

唯独梦里经历的苦痛那么清晰,就像曾经真实发生在她身上一样。

然而下一刻,她猛地一惊,上女学的头一天?在噩梦里,她与那个叫赵昱的就相遇在这天,她上学途中马匹受惊狂奔,车轴突然折断,危急时刻赵昱斩下马头,抱着她送回陆家,从此京中都传说赵昱英雄救美,与她是天作之合。后来陆老太太应允赵昱求婚,未尝没有这个原因。

陆微猛地掀开车帘,车辕上驾着的正是与她梦中那日一模一样的枣红马!

陆微全身的血瞬间变凉了。莫非不是梦?一切都会发生?

不!!!

她高叫一声「停车」,声音凄厉,宛若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车夫吓了一跳,正要勒马,枣红马突然猛地一甩头狂奔起来,车夫猝不及防,顿时被甩了出去。

 陆微重重地撞在车辕上,顾不上疼,她猛地抓住缰绳,使出浑身的力气往后拽,试图把惊马勒住,但她力气太小,枣红马只是歪了歪脖子,仍旧向前狂奔。

缰绳深深勒进了肉里,陆微忍痛高叫:「银杏、碧桃,快来帮忙!」

就在此时,她看见不远处跑来一个男子,暗红袍,青玉带,紫金冠,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他边跑便抽出了腰刀,向着枣红马冲来。

陆微全身的汗毛立时竖了起来。赵昱!

所以说梦里的一切都会发生吗?不,她绝不答应!

陆微眼前一片血红,像是吞噬她的大火,又像是银杏流了一地的血。她胸中燃烧着熊熊怒意,声音却越来越冷静:「书箱里有剪刀,快取出来给我!」

不等银杏回答,咔嚓一声,车轴断了,整个车厢向一侧倾翻,银杏和碧桃高声尖叫起来。

赵昱近在咫尺!

陆微一咬牙,叫了声:「跳车!」拽着缰绳纵身跃下。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陆微纤瘦的身子重重摔在地上,随即被惊马拖出去半尺,她断然松开缰绳,身子由于惯性仍然滚出去老远,最后撞在路边一棵树上。

粗糙的地面擦破了她的手脸,火辣辣的疼,好在她早已护住了头,此时神志清醒。

一个围观的大婶脱了件外衣给她披上,她蜷起身子抬头望去,如梦中经历的一般,赵昱挥刀斩下马头,从车中抱出一个昏迷的女子,只不过这女子不再是陆微,而是碧桃。

银杏跳下车,跌跌撞撞跑来,抱着她哭道:「姑娘你流了好多血!」

陆微这才注意到有血从脸上流下,她扶着银杏缓缓站起,露出一个微笑,不管怎样,今日她不需要赵昱来救,也不必认识赵昱!

车夫连滚带爬地奔过来,两条腿一直在打哆嗦,连声说:「小的该死!小的失职!」

陆微摆摆手止住他,吩咐银杏去路边叫顶轿子送她回去,银杏答应了还没走,赵昱已经抱着碧桃走近,向陆微说道:「姑娘,我有车子,我送你回家。」

「不必,但是多谢你好意。」陆微冷冷说道,「你放下她,我们坐轿子回。」

赵昱闻言愣了一下,但很快又说:「你伤得很重,坐车快,你放心,我没有恶意,我是肃宁侯……」

陆微不等他把话说完,站起身就走。不管那是一场噩梦还是不堪回首的前世,她都不想再跟赵昱有任何联系。

赵昱这回是真愣住了。从没见过这般无礼的女子!他刚刚救了她的丫鬟,还主动提出借车给她,她竟连他的姓名都不问,径自走了?

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从胸中蹿上,连这个小女子也敢瞧不起自己吗?赵昱面色阴戾,恶狠狠盯住陆微蹒跚而去的背影,似乎要将她纤瘦高挑的身形刻在脑中,随时拎出来鞭打一番。

此时碧桃已悠悠醒转,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男子怀里时,顿时面红耳赤。昏过去之前她看见这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向她张开了双臂,她推测是他救了自己,羞答答说道:「碧桃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赵昱反应过来,唇角上翘,露出一个温文的微笑,缓缓说道:「姑娘没事就好。」

碧桃低了头,声音又轻又软:「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赵昱眼中掠过一丝嫌恶,一个卑贱的丫鬟也敢问他的姓名?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模样,温声道:「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碧桃还想再说,忽听银杏叫道:「碧桃,姑娘叫你过来!」

碧桃只得福身向赵昱告别,恋恋不舍地走了。

赵昱背抄了手,静静看着陆微钻进一顶青呢小轿,轿夫起轿上肩,健步如飞走了。整个过程中,陆微没有再看他一眼,唯有那个叫碧桃的丫头频频回头向他张望。

轿子转过街角,碧桃的目光再也无法粘着他,赵昱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哪个蠢货打探的消息说陆微性格单纯爽朗、容易接近?刚刚那女子分明是个傲慢无礼的泼妇!

陆微坐在轿里,时时紧张不安地掀起轿帘往外看。现下这条路是她经常坐车、坐轿走过的,过三个路口,再穿一条巷子,左右双狮子,门前下马石,粉墙灰瓦占据大半条街的,就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陆府。她在那里出生,在那里迎来弟弟元丰,在那里送走双亲的灵柩,在那个噩梦里,她还从那里出嫁,十里红妆一路进了赵家那个魔窟。

她瞪大眼睛紧紧盯着帘外的街景,生怕一眨眼后重又回到那个可怕的梦境。

终于,陆府的黑漆双扇大门出现在眼前,陆微顿时热泪盈眶。陆家,她想念了四年而不得回的娘家,她慈祥的祖母,相依为命的弟弟,微儿回来了!

轿子在陆府大门内停下,早有仆妇迎上来,伺候陆微换了家里的轿子,一径抬到内院垂花门前。

陆微扶着银杏的手走出轿子,几个内院门前伺候的下等婆子看到她的伤都是大吃一惊,但却没一个敢出声询问的。

陆微知道,这都是祖母陆老太太素日严格治家的缘故。陆老太太出身定国公府,十七岁上嫁入世代书香的陆家,生有两子,长子陆鸣便是陆微的父亲,官至吏部侍郎,娶了抚远候杨家的女儿,夫妻俩数年前已相继去世。次子陆启科举不成,现在礼部捐了个闲散差事,娶妻刘氏。

陆微的母亲虽是长媳,但在世时身子一直不大好,难以负担管家的重担,所以陆家内院长久以来都是陆老太太亲自打理,四年前才慢慢把管家权移交给二儿媳妇刘氏,但祖产田庄、祭田商铺这些大头,仍攥在陆老太太手里。

陆微慢慢向内院走去,大理石的影壁,红柱绿瓦的长廊、穿堂处半人高的荷花缸……熟悉的景物一样样撞进眼中,她极力克制才没有掉下眼泪。尽管她十分想念陆老太太,但还是决定先回去包扎,如今这浑身是伤的凄惨模样,她怕陆老太太见了太过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