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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妻是宠(2)

作者: 雨林 阅读记录

王氏盯着她看了好久,最后说:「明日再说吧。我乏了,你下去吧。」

陆微深吸一口气,王氏贪财,多半会让她回去,就算再赔上一万银子,只要能看到祖母就都值得。

卯正时分,陆微收拾完毕,前去服侍王氏起床。端嗽盂、拧帕子、奉茶、穿衣,这四年里但凡赵正爵不歇在王氏屋里,她都得一大早过来伺候,早已做的惯熟。

不多时早饭送到,陆微站在王氏身后布菜递箸,王氏吃了一口牛乳碧粳粥,慢慢说道:「待会儿要是没事,你就回娘家吧。」

陆微心中一喜,慌忙福身谢过,就在此时,一个丫头欢欢喜喜地回禀道:「夫人,侯爷传话说二爷已经进城,再有大半个时辰就到家了!」

王氏霍地站起身来,欢喜地连筷子掉了都没发现,一叠声地叫:「快打扫院子,铺红毡,准备饭菜!」一回头看见陆微,眉头便皱了起来,「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陆微默默地退了出来,心下五味杂陈,看样子今天又回不去了。

她回到房中,陪嫁大丫鬟银杏挑了一件大红绣洒金牡丹的长袄并一条暗绿水波纹的百褶裙给她换上,碧桃给她梳了飞云髻,插一支红宝石簪子,戴同色红宝石耳坠,画了远山眉、点绛唇,眉间贴一朵红莲花钿。

两个大丫鬟都是满脸喜气,说:「姑爷总算要回来了,姑娘这些年辛苦持家,姑爷肯定更加爱重您。」

爱重?陆微有些茫然。四年里赵昱一次也没回来,连家书都不曾给她写过,这也是爱重?这些年她反复思量,总觉得赵昱对她并不像求婚时表现得那么情深,不说别的,成亲当天大军并未全部开拔,若是赵昱体贴她,便应该晚两天再走,谁都知道没圆房的媳妇在婆家地位尴尬。

鞭炮声中,赵昱全身甲胄,气昂昂踏进肃宁侯府。王氏当先一步,一把搂住儿子,哽咽道:「儿啊,你可算回来了!」

陆微落在后面,抬头向赵昱看去,一个高大的汉子,冰冷的目光掠过她时没有一丝波动,这就是她等了四年的丈夫?

不等她反应过来,赵昱身后走出一个身穿大红裙袄的女子,手里还抱着一个男孩,娇滴滴说道:「媳妇拜见翁姑。」

赵正爵微笑颔首,王氏满脸是笑,从她怀里抱过男孩,道:「好孩子,辛苦你了。」

赵昱冰冷的目光找到陆微,冷着脸说:「这是我在边地时娶的,你不可怠慢。」

女子笑着向她行了一礼,道:「姐姐万福。」

陆微认得她,王玉宁,王氏的侄女,赵昱的表妹。陆微冷冷地笑了起来,原来还有这么一出!赵昱说「娶」而不说「纳」,娶妻纳妾,她陆微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王玉宁如何当得起一个「娶」字!

她扬眉看向赵正爵与王氏,赵正爵偏过头,王氏却得意洋洋笑了,亲了亲小男孩。于是她明白了,这件事,夫妇俩全都知情。

 陆微退开半步,不受王玉宁的礼,说:「你既是夫君纳的妾,便不能像从前那样叫我姐姐,须称呼我为夫人。」

王玉宁红了眼圈,眼巴巴看向赵昱说:「昱郎……」

赵昱浓眉一拧,沉声道:「陆微,你在京中养尊处优,可知阿宁在边地陪着我有多辛苦?她这番功劳你怎么能以妾视之?」

「那要如何?平妻?还是我把这正妻的位置让给她?」陆微冷笑,「你生于宦门,可知临阵娶妻乃是欺君之罪?」

「啪」一声响,乃是王氏怒冲冲甩了她一个耳光,厉声道:「你这恶毒女人,竟敢诋毁丈夫!」

这巴掌下手极重,陆微皮肤娇嫩,登时肿起半边脸,但她竟没觉得疼,只是想幸亏今天回不去娘家,不然祖母看到了该多心疼。

正在此时,一个小厮匆忙奔进来,叫道:「侯爷,宫里传旨来了!」

王氏大喜,脱口说道:「定是折子批下来了!」

但她的笑容立时僵住,只见二门处缓缓踏进两人,前一人面白无须,显见是宫中宦官,后一人玄衣玉冠,剑眉薄唇,正是侯府长子赵骞。

王氏张大了嘴,瞪着眼睛说:「你的腿……好了?」

赵骞默默向父母行礼,随即退到一边。

赵正爵当先反应过来,慌忙摆上香案,带头跪了下去。宦官尖声细气念了起来:「……嫡长子赵骞克己奉公,温良勤谨,可堪承继家业,着即为肃宁侯世子。」

院中一时鸦雀无声。片刻后,王氏尖声道:「公公,你没念错吧?上折子请封的是赵昱,不是赵骞!」

宦官的脸立刻拉得老长。

赵正爵见机极快,一巴掌打在王氏脸上,斥道:「无知妇人,胡说什么!」慌忙双手接旨,赔笑向宦官道,「劳烦大人跑一趟,快请屋里喝茶!」又将手上一个翡翠扳指取下套在宦官指上。

宦官冷哼一声,跟着他走了。

赵骞默默站起,面无表情地看向场中众人,背转身也走了。

王氏恨得红了眼睛,正在无处发泄,又一个婆子走来道:「夫人,陆家来人说二奶奶的兄弟过世了,请二奶奶赶紧回去一趟!」

陆微只觉得顶门处嗡的一声响,元丰死了?怎么会?她下意识地往门外跑,王氏一把拽住她,厉声喝道:「回来!谁许你去的!你个扫把星,怪道今天事情没成,原来都是你克的!克死爹娘不算,现在又克夫克弟!」

陆微挣扎着甩开她,刚要再跑,赵昱挡在她身前,经过沙场浴血的胳膊如生铁一样箍住她两臂,冷冷地说:「没听见母亲吩咐吗?回去安生待着!」

「放开我!我要回家!我要救元丰,我要找祖母!」陆微挣扎着,恶狠狠一口咬在赵昱手上,「谁敢拦我我就跟他拼命!」

「泼妇!」赵昱轻而易举反剪了她的双手,推给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锁进柴房!没我的话不准放她出来!」

陆微挣扎着,怒喝着,热血上涌时只听见王玉宁轻轻笑道:「姐姐消停些吧,这个家是母亲说了算,夫君说了算,你可什么都不是呢!」

陆微犹如一头困兽,在屋里焦躁地冲来撞去。窗户钉上了,门也钉上了,她拽起一捆柴砸墙,虎口震得流出血来,厚实的墙壁仍然纹丝不动。

天渐渐黑下来。她瘫坐在地上,痛哭流涕。元丰,可怜的元丰,为什么是元丰?祖母一向那么爱他护他,怎么突然就不行了?难道祖母也……

她不敢再想,哭着叫道:「母亲!求求你了,放我回去吧!」

屋外寂无人声。

许久,她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看时,银杏的脸从侧窗处伸了进来,低声说:「姑娘,我给看门的婆子塞了钱,快走吧。」

陆微惊喜地扑过去,急急说道:「你看着外面,我这就爬出来,咱们回家!」

银杏点头道:「碧桃去弄车了,说好了在角门等……」她的声音突然断了,随即嘴角溢出血沫,软软地倒了下去。

陆微大惊,不假思索探出头去,迎面是王氏铁青的脸和王玉宁得意的笑,银杏倒在地上,身下是一滩鲜血,一个满脸横肉的婆子恶狠狠把她推回房中,随即听见王氏说:「烧!」

血红的火,漆黑的烟,窒息的空气。火苗啃噬她身体时,陆微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梦醒了她应该还在陆家,还有健康的祖母,可爱的弟弟……

「姑娘,姑娘醒醒。」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唤,陆微慢慢睁开眼睛,银杏稚气的脸立刻映入眼帘。

她一把抓住银杏,哑着嗓子说:「你还活着?」随即反应过来,道,「我也没死?」

银杏哎呀一声,道:「姑娘真是梦魇住了!」

碧桃凑过来拿帕子小心地替她擦着额头的汗水,说:「姑娘刚一上车就睡着了,满头大汗好像魇住的样子,怎么也叫不醒。」

陆微茫然地看着周围,她发现自己坐在马车里,银杏和碧桃一左一右伴着她,座下放着一个书箱,手边是她在娘家时惯用的双鱼海棠引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