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了。她收回手只把身子靠近了我一点头挨在了我的肩膀上，眼睛看着我开口道：“多谢你啊。”
我动了动看着她道：“玉姐，说什么谢谢。”
她目光闪动，嘴唇张了张才开口道：“谢谢你一直会在我出事的时候陪在我身边……”
我的心动了动，很想抱住她在怀里跟她讲那是因为我爱你。只是我不敢，我不能。我咬咬牙才勉强露出个笑容道：“我对玉姐好因为玉姐对我也好。你心里有我，我心里自然惦记你。你不要对我说谢谢，你不是说过再也不说的吗？”
李宁玉点了点头挨着我，很近很近，她身体的温度透过单薄的病服传递到同样穿的单薄的我的臂膀。我们两个靠在一起，多温暖啊。我到底没忍住伸手揽过她抱在怀里，她本能的锁了一下脖子，最后还是低下头默默的靠在了我肩膀。
她的声音很低，因为身体的虚弱说话少了一些力气反而显得更加温柔。她开口道：“我记得我说过不说的。但是我就是想再说一次。晓梦……”
我感觉到她身体的微微颤抖，她的手指抓紧了我的衣角，她低着头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一时间我心里翻江倒海，她欲言又止的这种感觉更叫我酸楚难受。我们之间近的似乎只隔了一层纸，只是伸手捅破它难于上青天。
她喊我，我没有答话。我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并在其中忍受着难以忍受的疼痛。一种灵魂被撕裂成两半的疼痛。我内心的情感宛如狂风暴雨袭击着我高贵的理想。
理智与情感，现实与渴望，本能与信仰，所有的一切背道而驰的时候，我觉得一定有一个我被生生割裂成了两个部分。
是什么让我失去了说爱的力量。我有信仰并不懦弱。是什么让我不能做回我自己，我一样也是一个需要爱与被爱的人。
在现实的面前下，我高举的信仰并不是每一次都拯救于我的灵魂。我的惶恐来自于更深的世界。
压抑着对她的情感这是对还是错？
也许就像莎士比亚笔下那忧郁的王子哈姆莱特永远无法回答生存还是死亡哪一个更高贵。我也无法回答选择沉默还是选择去爱哪一个更真实。
怀抱着她，我在她看不见的时候流出了眼泪。
这个世界的苦难本与我无关，只是谁让我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我晦涩的爱情注定无法脱离这深重的灾难。
战火之下，再无其他，只为我们都是时代的俘虏，失去了自由，失去了自我。不管是敌人，还是我们本身……
“玉姐……”我喊着她，眼角的眼泪还在往下无声的滑落，她轻哼了一声，我开口道：“原谅我。真的对不起。再也不会了。”
“你说什么？为什么跟我道歉？”李宁玉回话，只是不曾抬头看我。
“没有什么。我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道歉完毕，我的心里反倒踏实了。
李宁玉开口道：“什么？”
我顿了一顿才道：“玉姐最想要的是什么？”
她没有开口，我又道：“我就是想问问。有时候我会产生很多疑问，对自己，对这个世道，对很多事。我失去了判断对错的能力。我觉得很压抑。我没有去工作以前我在家里我在学校，我觉得世界很美好，等我做了好多事后，我发现这个世界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虽然我有信仰，我信仰自由，信仰美好，但是他们让我更加觉得困惑。我不喜欢打仗，我也不喜欢军机处。”
我说了很多，这是我第一次在李宁玉面前吐露心声，这很危险，这不是顾晓梦应该做的，只是我却做了。
她有些意外终于是抬起头来看我，我看着她，她在我怀里，我笑了一笑。她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目光散发出一种亮度然后才开口道：“你似乎突然之间长大了。以前没有听过你说这些。”
我想一想点点头道：“有一点。也许是被你影响了。”
她一笑淡淡的道：“我何德何能。你长大了，你问我的可惜我也不能回答。没有人喜欢战争，除了那些有目的想要利用人民的人。没有人喜欢痛苦，可是它却无时无刻不跟随我们。相对比这些有权利的人和老天爷的安排。我们真的太软弱了。只是我们好像还有一点值得庆幸的东西，我们还有感情。唯一一点美好的事。好比，爱情，亲情，友情就像你跟我这样。所以不要痛苦，我喜欢你高高兴兴的样子。”
她的断句非常含糊，我们之间到底是爱情，亲情，友情哪一样？她好像例举了，又好像没例举。
我还是点点头道：“恩。那让玉姐最高兴的是什么？”
李宁玉想了一想突然笑的很调皮道：“就是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不去上班。”
我从来没想到，工作狂一样的李宁玉给了我这么一个答案。我也笑了道：“我还以为你喜欢军机处。你一天到晚在里面。”
李宁玉摇头道：“我一点都不喜欢，我多么想离开那个监狱一般的地方。”
我嗯了一声道：“你很讨厌那里吗？”
“痛恨。”
“你特别想离开那里吗？”
“做梦都在想。”
“玉姐……”
“什么？”
“也许有一天你可以离开。那个时候你会做什么？”
“结婚吧，有一个孩子。”
“挺幸福的。”
“恩，我们姐妹两个还在一起，也许是邻居，一辈子都可以在一起。”
她说的很美好，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想着美好的事，我笑了，我喜欢如此简单纯净的李宁玉，她是我决心要守护的人。如果不能爱她，我选择做一个能给她幸福的人，不管这种幸福是不是来自双方的爱情。
我看着她笑道：“还是不可以吧。“
她也看着我问的有些迟疑道：“你，你不愿意跟我做一辈子的姐妹和邻居？”
我摇摇头哈哈笑道：“我们家别墅附近的房子，哪一栋你也买不起。刘林宗要赚多少钱啊，累都累死了。”
我说的戏谑，她听了扑哧一声也笑了，笑的很开心。
我想这样就够了。我需要带给她的，爱并不是目的，真正的快乐才是目的。爱是一种手段，爱还有许多不同的形式。
抱着李宁玉在怀，我选择的形式，爱的形式，是自我牺牲。
第 32 章
下一章
在反复的折磨与痛苦之中，只有我对李宁玉的感情日渐再难放下。
这些日子以来我日日陪伴在她旁边照顾她，我只希望她能尽快好起来，是真正的好起来，从身体到心灵，再也不要有任何伤痛。当然了，我比谁都更明白，这是一种虚妄的想象。
她很好，待我一如往昔甚至于更好，只是她有意无意的眼神里，对于我异乎寻常的友情，她采取一种宽容态度。她依旧在放任我，放任我对她的迷恋，对她的情感，放任我所作的一切。在这种放任之中，我明白，她用毫不知情来拉开与我就要靠近的心灵。
其实我明白，她似乎也应该是知道。只是她表面虽然平和，但是内心比我更惧怕那层纸被捅破。
我有时候也有些自嘲，觉得她是否太过精明。她把我们之间的种种计算的那么精确，竟然连一点越轨的机会都不曾给我。
我笑一笑，事到如今我早已不在乎，不在乎什么两情相悦，她对我好不好，她拿我当什么，我都不太在乎。我只知道，我心里爱她，我要对她好。对于拿捏分寸，对于劳心费力的算计，我想告诉李宁玉，大可不必。
只是这种话我又怎么能告诉她，如果说了不就是间接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所以我有自觉，我在对她的好里亦不是像之前一样热情，她同我拉开一点距离，我也乐于保持这一点距离不让双方为难。如此以来，我们两个似乎看起来比从前更亲。她获得了一些喘息的机会，一种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