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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钢镚儿(245)+番外

不过晏致远是从后厨掀的帘子, 相比之下,就是另一番景象,透着杂乱。

油腻的地面, 堆放着的切好的菜,灶里窜出来的火苗和叼着烟炒菜的厨师, 还有满脸不耐烦的老板。

“今儿怎么这么晚!”老板走了过来。

晏致远给这家饭店后厨送调料什么的已经挺长时间了, 跟老板混得还算熟, 老板脸上的不耐烦在走到他跟前儿之后稍微调整了一下, 变得没那么明显了。

“路上车坏了, ”晏致远递了根烟给他, “修了半天。”

“哎, 修就修吧, 现在开车送货算不错了, ”老板拿了烟走到门边,“就是一天修个十回八回的,没点儿技术这货还送不成了。”

“上月还琢磨要把这车卖了呢, 卖不掉我才一直开着,”晏致远说,“车要卖掉了,我这大冷天儿的还得蹬三轮给你送货过来。”

“都不易。”老板叹了口气,一脸深沉。

“您这月账能按时结吧,欠着账的太多了,”晏致远说,“收不回来钱,我就拿不上工资,。”

“给你结,”老板说,“你也得赶紧催催别家啊,马上年关了,拿了钱好回家过年。”

“是得催。”晏致远点点头。

跟老板一块儿抽完一根烟,他裹好围巾离开了饭店。

回到车上之后,用了五分钟才重新把车给发动起来了。

这车的确是破得不行,一个车座全拆掉了的小面包,开的时候就一个壳儿,还晃得厉害,过个坎儿颠一下有种车要碎了的感觉。

四面漏风还没有暖气。

但这就算是很不错了,相比他之前得蹬三轮儿送货,骑自行车送货,甚至还有跑步送货的时候,这辆小面包在同等条件的工作里算得上是高配置了,关键是,这是配车。

晏致远裹紧军大衣,把车开了出去。

街上的人少,不光是天儿冷了,还因为马上年关了,不少人已经回了老家,再过几天,估计连人毛都看不着了。

得赶紧把自己的工资结出来,倒不是他要回家,而是生意挺不景气的,他怕老板回家跑了。

他是没家可回,过年自己给自己放一个月假,过完年再找个新工作就行。

也没准儿过完年不仅仅是新工作,还会有一个新的城市在等着他。

他看了看窗外,这个城市一眼看过去,刚刚有些眼熟,有很多地方,他去了,走了,最后连曾经住过的那条街什么模样都记不清。

这里他倒是能记住不少。

比如腊月二十四,他的车第八次坏在了路上。

他下车打开引擎盖看了半天也没找着毛病在哪儿,他又回到了车上,有点儿吃不消,手指头都冻麻了。

不过因为没了发动机那点儿热气儿,他坐在车里也没暖和到哪儿去。

这段路正好是城乡交界,出了送货的饭店那一片,眼下这儿连个开门的商店都没有,只有两边连灯都亮不全的几栋破楼,得过了这块儿,才能到他工作的那个批发市场。

他从兜里摸了块破电子表出来想看看时间,他车上还有货,得今天送完,离得到是不远,就是想着要扛着货走过去,就有点儿郁闷。

电子表没电了。

晏致远盯着一片空白的表盘看了一会儿,打开车窗把表扔了出去。

在摇上车窗的时候,他往后视镜上扫了一眼,看到了后面走过来了几个人。

都穿着皮猴儿带着个雷锋帽,脸上还有口罩。

晏致远弯了弯腰,从车座底下抽出了一根二根粗的钢条。

这种打扮在这种天气里并不少见,但这几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对于晏致远来说,实在是眼角扫一扫就能判断出来。

这几个人也许就是要找个地儿吃饭或者住宿,但他这辆坏在这儿还一看就拉着货的车,对于这些人来说,就是个顺带手就能做了的活儿。

他啧了一声,大冷天儿的,还这么多麻烦。

几个人果然冲着车这边儿就过来了,还有两个人的手伸进了衣服里,像是在掏东西。

晏致远叹了口气,打开车门,拎着钢条跳下了车。

几个人大概是没想到这种天气里,一辆熄了火的车上还能蹦下个人来,顿时一块儿站住了,有些吃惊。

“这货有主呢,”晏致远拎着钢条走到了车后,跟他们几个面对面地站着,“大冷天儿的,还是找地方喝点儿酒舒服,是不是。”

对方四个人,个儿都不低,看着也挺壮,不过晏致远并不在意。

这样的人哪怕再来十个,只要他愿意动手,他就会动手。

至于会有什么后果,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他考虑的只有要不要动手。

对面看着像是领头的那个,听了他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口罩捂着脸也看不见表情,只能看到眼神里的凶狠。

这人扫了他一眼之后,抬腿就往小面包屁股上踹了一脚。

“嘭”的一声。

还挺响。

紧跟着他旁边的那人就扬起了手,手里有根看不清质量的棍子。

晏致远在他扬手把棍子抡向车门玻璃的同时,狠狠把手里的钢条往上一挥。

撞击声在寒风里传出去挺远的,接着就是断了的木棍从领头那位的脑袋上越过,飞了出去。

动手的事儿一旦开了头,就不能犹豫,谁愣神儿谁下风。

晏致远没犹豫,挡棍子时扬起的手直接往下一抡,砸在了手上还有半截儿棍子的这人腿上。

这人顿时嗷了一声,踉跄着弯腿抱住了自己的腿。

在领头的反应过来掏出刀往他脸上捅过来的时候,晏致远已经退开了一步,接着就是横着一甩,钢条抽在了这人肋条骨上。

他举着刀的胳膊软了下去。

这个开局晏致远很满意,要不是隔着那么厚的衣服,他这两下能让这俩人立马站不起来。

算是老天爷拉偏架了。

接下去就是混战了,四个人的战斗力因为两个人受伤变成了三个,全扑上来的时候,晏致远觉得身上都发热了,抡着钢条就抽,也不管是什么部位,反正对方也没管。

本来在车上冻得挺难受的,这么活动一下,没几分钟就感觉身上暖了。

人一暖和,很多动作打起来就利索了,他除了要防着刀,棍子和砖块儿砸身上他都无所谓。

唯一让他有些郁闷的,就是对方并没有撤退的意思,就好像在这种隆冬寒夜里大家抱团跳个舞取暖似的,伤了肋条直不起腰的,伤了腿瘸着走的,都特别投入不肯撤退。

这种混战就怕时间长,人少的时间长了必然吃亏。

晏致远头上胳膊上都有伤了,脸上还能感觉得到有暖流,估计是血淌下来了,但是气温不够低,过了好一会儿才冻上。

几个人的目标已经不完全是车上的货了,司机没有走陪笑脸递烟求饶这一系列程序直接动手就弄伤两个,应该让他们非常愤怒,为了面子,今天不把谁干趴下了,这事儿过不去。

晏致远的确跟其他送货的伙计不一样,他没什么牵挂,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来处,也不知去处,这车货真丢了,他也不在意,扔了车直接走人就行。

他打这一架,只是因为他想打。

这一架要是打出个好歹来,甚至真把他这不知道是多长的人生打个完结,他也不太在意。

就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活了多少年,让他有些遗憾,也许十九年,也许二十年,也有可能二十一年。

还好他没有强迫症。

混战不知道混了多久,三分钟,五分钟,还是十分钟,晏致远感觉人数有些不对。

他一边对着人影抡钢条,一边抽空数了一下。

的确是人数突然变了。

本来加上他应该是五个人,这会儿怎么数都是六个。

在他反应过来人多了一个之后,混战的场面突然有了改变,不再是四个人围着他打了。

莫名其妙加入战局的这个人,抄着半块儿砖头,每一砖头抡的都是对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