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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扇(35)

作者: 吃胖 阅读记录

“转告他,多谢他出手相助,这份情我赦拓铭记于心。”赦拓捉住霍云山的手,说:“不要拆开,帮我,交到李慈煊手中,一定亲自交到他手中,我的命就在这里了。”

霍云山说:“好。”

赦拓说:“你上次拒绝我,我伤心了很久。”他一把抱住霍云山,故作轻松地说:“对心爱的女人就是没办法。下次我就直接把你抢走,不说那么多废话了。这次我去不知是生是死,你不要去也好。”他眷恋地用脸去抚摸情人的青丝,说:“我舍不得,我会心痛。”

霍云山不知道他是舍不得她去死,还是舍不得离开她。

赦拓已经放开她,翻身上马,陌陌望着霍云山,探身下来狠狠吻住她的嘴唇,然后放开她。霍云山看到他明亮的眼里闪着温柔的光,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就像上一次的分别,似乎是想牢牢记住她的样子,嘴角露出一点笑。

霍云山看见这一笑,忽然很难受,心里像被重锤砸了一锤,闷疼闷疼。她站在赦拓投下的阴影里,只感觉到心痛。

她跟赦拓有一种相似的无奈。因这无奈不得不走上陌生的路。他们就像沙漠里的菟丝子,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和随遇而安的能力,但是没有根。当两棵菟丝子相遇,他们欣喜和相惜,但一阵风吹过,又滚落得不知去向。

“等我回来。”赦拓说。

“等我。”霍云山说。

二人遥遥挥别,直到望不见彼此,目光仍留在远方。霍云山不禁想,若他们俩就是戈壁沙漠上相遇的流浪人该多好,可以相互跟随漫无目的地游荡,因为有了对方,所有的游荡都是幸福的旅途,所有的停顿都是甜蜜的回忆。

可惜,人在这世上被赋予了太多的身份。身份让人不再是单纯的人,给人带来一些什么的时候,也给人戴上了枷锁,让人不再只为自身最初的意愿生活。

不识身份时的相识相爱是最真挚的感情。

霍云山把血书交到李慈煊手中,陆谦在一边看到霍云山神情憔悴,问:“您要紧吗?”

“他说他的生死全在这里,您救他的恩情他铭记于心。”霍云山眼巴巴望着李慈煊说:“还有多谢您出手相救。”

李慈煊看了她一眼。明白最后这一句是也是她想说的话。

他说:“我知道了,你放心,你暂且住下,有些事情还要请你帮忙。”

等霍云山辞去,陆谦问:“信上写的什么?”

李慈煊把血书递给他。

陆谦展开,正反查看,只有血迹,再看,还是没有字迹,抬头去看李慈煊。

却见李慈煊举目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等李慈煊回过神,已经日影西斜,如血的残阳照在身上,有种悲凉的凄艳。李慈煊看着桌上的“血书”,叹了口气,这哪里是血书,这分明是最动人的一封情书。

这哪里是情人间的书信,分明是封绝交信。

霍云山跪坐在被褥中,手中捧着一张薄薄的书信,短短一个月,她的伤寒还没痊愈,赦拓的态度就已转变。

柔奴抢过信来,读完柳眉倒立,把那信撕得粉碎,骂道:“天下男儿皆薄性,突厥男人也一样!今日山盟海誓,转头就娶了公主贵女。就该让他死在小清凉山,救他做什么?姐姐,天下男儿多得是,没了这个忘恩负义之徒,让殿下再给你物色几个好的,让你挑。莫非就在一棵树上吊死?”

霍云山没有听见柔奴说些什么,只是愣愣的,她忽然想起那夜赦拓在她耳边说的话:“我做了什么,你也会这样吧?”霍云山其实理解赦拓,在这样的局面下,只有借助妻子家族的力量才有可能翻身。她向来觉得自己是个洒脱之人,原来心也会痛,不禁想,她与赦拓只有在身边的时候才是彼此爱的人么?一旦分别,便各有背负,不再是自己。

柔奴还在骂。

霍云山忍下心中痛楚,轻轻叹了口气,说:“男人啊,总有那么点儿雄心壮志。”

柔奴噤声,不可置信地看着霍云山。

霍云山仰头对她说:“你去对废王说,问他要我做什么?”

“你要干什么?”

“我欠了他一个情,自然要还。”

“还了之后呢?”

霍云山没说话。

“你要走吗?又要离开我?”柔奴扑到她身边,抱住她说。

霍云山没有再敷衍她,说:“朝云,年少时候的事情我真不记得了,我也不记得我是谢家大小姐,我就是边塞孤儿里普通的一个。我记忆里就在龙官寨长大,眼里看到的是大漠戈壁,耳中听到的边塞俚语,京城离我太远了,废王、锦衣卫他们想要什么,我也不能理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也知道你尚在人世,如今得废王保护,我也放心了。我只想回家,回龙官寨。希望你能理解我。”

柔奴默默起身,走到门边,转身说:“姐姐,我真羡慕你。”

李慈煊分毫不取,还为霍云山准备了车马,反而让霍云山心中越发觉得亏欠了他。但她一介草民,即便是废王,到底是个王爷,她没有自信能有报恩那一天。只得将这份恩情在心中默默牢记。

柔奴眼中带泪。

霍云山作为长姐,还是对李慈煊说:“请您善待朝云。”

李慈煊拉住柔奴的手,让她立在自己身边,说:“你放心,我会护她周全,不再受苦。”

“若王爷有用得上我的一天,只管开口,您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不会忘。”

李慈煊微微一笑。

姐妹二人抱在一起,没有惜别的话语,只有默默垂泪。

此去山高水长,可能永无再见之日。

第 31 章

阴森的密林中,一人一马在小道上前行。拐过一个弯道,闪出一池深潭,左手边是临水断崖,右手边是森木如鬼影。

路上跳出一人。

霍云山趴在马背上,勉力抽出腰刀,喝到:“谁?”色厉内荏。

此时,风吹树动,月影从树林间的空隙里落下,投到拦路人脸上。

“七爷!”霍云山手中的刀落地,人也从马背上滚下。

等霍云山清醒,眼中是芙蓉帐,身上的锦缎被,挑开帐子一看,果然又回到了怡性斋。

一个高瘦的男人背对着她,正在写什么,他听见响动,转过身,是李慈晏。

霍云山没见过站得这么挺拔的李慈晏,有点儿恍惚,眼晕,也着实饿久了。

李慈晏放下笔,走到她身边,轻声问:“你醒了?想喝水还是吃东西?”

霍云山说:“都要。”

侍者鱼贯而入,端进来都是霍云山从前在王府中爱吃的。

李慈晏在她对面坐下,看她吃得急,亲自舀了一碗汤放在她手边。

“索性你没有大碍。”李慈晏说,“是我连累你了,没想到三哥会禀明父皇,悬赏通缉你。”

霍云山这才知道折腾的自己这样惨的始作俑者是景王,但是景王与她没什么仇怨,要说起来,还给他办过事,翻脸从何说起?再者,李慈晏又哪里连累她?

看霍云山疑惑。

李慈晏说:“不过是三哥为了整治我,给我安个私通突厥的罪名,不知怎么的知道了你,就想从你这里下手。”说到“不知怎么”的时候,李慈晏瞟了眼霍云山。

霍云山断断不敢这时候把自己的上线交代出来,便忍住没做声。心中却想,难怪不似通缉反似追杀,看来景王为了不让自己说出真话,想让自己成为死证。

霍云山抬眼望着李慈晏,问:“因为赦拓的缘故,我成了突厥奸细,你便是窝藏奸细,图谋不轨?可赦拓被突厥新大王追杀,他本是来议和的呀!”

李慈晏见她这时候还为赦拓说话,心中有些不快,却越发温柔地一笑,说:“不过是借口罢了。你就在我府里好生修养,莫要再现身。若非七爷江湖路子多,不知何时才能找到你,又怕找到你时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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