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深情录(302)+番外

作者: 希言如遇 阅读记录

她不恨天君,真的不恨,她只是想解脱,只有天君解脱了,她才能解脱,是以她想出了如此的计策,只是苦了那小丫头。

她擦了擦嘴角的血,看向风雅颂的目光渐渐变得空洞:“我等这一天很久了,久到没了耐心。不仅我,天君早就知道,其实不仅仅魔族羽族,四海八荒至少有一半都皈依到太子部下,除了魔族和羽族是因为小丫头,其他族类的归顺,大多都是天君默许并授意的,所以整个的含元殿除了寥寥无几几个心不在焉的宫娥就只有我和阿颂也就不奇怪了”,血在不断地蔓延,在地上勾勒出一朵黑色的牡丹,极其尊贵的牡丹,国色天香却还是能没为后。

虽然看着伤口确实狰狞,可都只算得上是皮外伤,并不致命,顶多有点疼罢了,怎敌得过她心底的疼:“那小姑娘,说她天真还好听了,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幼稚莽撞,要不是她的没头没脑我也不至于那么顺利,真是傻的可爱呢!”她脸上与身份不符的笑,像是浓浓的讽刺,更像是不屑。

院子里种的是上万年的双娑罗树,桫椤花开得极其的妖冶。她知道,这是天后喜欢的树,只因着天后喜欢,天君便在整个的宫殿都种,这几十万年,种了又毁,毁了再种,如此反复。等终于不折腾树了,又开始折腾人,折腾自己,也折腾别人,反复无常,她也已经习惯了。

小喜听到这里,猛地睁开了眼,挣扎着要站起来,踉跄一步便被鸢枭阻止了。

鸢枭出手极其迅速,等看清他动作的时候,他的剑已经从天妃的胸腔穿过又拔了出来,拔剑时带出来的血珠一滴未洒在月白色的袍子上。

他打过无数次的架,可他身上只沾染过喜乐的血,别人的,不曾,根本无法近他身。

他还是那个干净利落的战神,却不是那个无欲无求的上神了。

天妃吐出好大一口血,可她并不在意,只是万分怜爱地痴痴看着风雅颂躺着的地方:“阿颂是真心把你当朋友,我这个做母亲的虽然不怎么样,是我伤了你,可是阿颂是无辜的,我也不想他和你反目,毕竟他难得和你投缘,我的死是我自己咎由自取,希望你能像之前那般待他就好……”

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确实是利用了那个单纯又热血的小姑娘,这一剑,她受下,心里也会有一点点好过。

她的气息渐渐弱了下去,当溢出的血将黑色牡丹的最后一片花瓣勾勒起来的时候,她目光眷恋的看着塌上睡得无知无觉的男子,嘴角一点点溢出了温暖的笑意。然后,她纵身一跃,和那血画出的牡丹合在了一起,之间跃起的牡丹迅速的枯萎,缩小,只有拳头大,干枯的花瓣合了起来,又一点点的消失,直到什么都没有了。

整个宫殿纤尘不染。

风雅颂睡得太沉,丝毫没被惊醒。

小喜终究是撑不住,缩得只有拳头大,整个身体呈现的是一种暗红色,不是之前那般可爱,反而透出一种妖异的气息,仿佛拥着从地狱来的黑色戾气。

鸢枭看看床上的风雅颂,独自步出殿外。

殿外风起云涌,扶桑树被风卷的东倒西歪的,娑罗双树妖异的果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无论从上看还是往下看,都是一片红色,只是往上看的红色更深一些。

原来她真的走了,不会回来了,她一向主意极正,也很固执,就像她喜欢他,就算整个天族反对她也喜欢的毫不犹豫,也像她做了决定以身祭塔便连见她一面的机会都没给他。

她骗了他。

他自嘲的揉了揉额角。

“轰”的一声,身后的含元殿坍塌了,巨大的柱子往一边倾倒,震得整个九重天猛烈的晃了好几下,一瞬间冲天的火光高出数十丈,火舌不断蔓延奋力向四周舔舐。

走水的呼喊声,救火的声音……许多声音含混在了一起,似近还远的。

可是,这关他什么事。

既然她都违背了诺言,那他为何要一个人守着,他偏不,他也累了,真的累了!

他甚至都没回头,事不关己地离开了,任由那哭声喊声一片的在身后跳动。

另一边,三十六重天。

风玉和带着一众部下赶到的时候,天君提了一壶酒,正悠闲地坐在诛仙台边,毫无攻击力,甚至在见到众人架势之时,天君还是笑得温润,这是这么多年来喜怒无常的天君第一次笑得如此的温暖,对着风玉和微微颔首:“你以后要好好教育我的孙子,可以调皮捣蛋,可是要有责任。”

风玉和没有应答,两只眼睛猩红,狠狠地看着他,垂在两侧的双手握成了拳,手上的青筋凸出有些狰狞。

“你还记得你的母亲吧”,天君笑了,笑得有些……小心翼翼:“你虽然很小,可是我知道你是记得她的,你要是不记得她又怎么会如此恨我,而且她那么喜欢你。”他的声音很小,像是自己呢喃,语气中除了忧伤,似乎还带了点不可思议的……嫉妒。

风玉和的拳头捏的太紧,甚至发出了咯吱的声音,整个人都在发抖,他却浑然不觉。

他那时是真的小,小的连娘亲都叫不清楚,不过娘亲真的待他极好极好。而他的父君,明明那么温润的一个人,为何在一碰到他娘亲像变了一个人那般的暴怒无常。

也是在这个地方,他眼睁睁看着他的父君给了他的母妃致命的一剑,让他的母妃本就飘零的身子更加的摇摇欲坠,那一剑刺下去之时,他从他母亲眼睛里看到了万念俱灰,他母亲眼里的光彻底的消失了,然后毫不留恋的纵身跃下了三十六重天。

如果说六十四重天的魇塔主要是针对魔的,那三十六重天的诛仙台完完全全就是为了神仙,从这里越下的,是做好了魂飞魄散的打算的,绝对能让神仙尸骨无存。

他很久后才原谅了他母妃,她一定是太累太伤心了,才会丢下尚在牙牙学语的他,选择这样一种方式来终结自己。

天君轻轻抚着肩上的貂裘,动作轻的不像话。

他身上所穿的金色袍子,都是玉和的母妃也是他的正妻给他缝制的,亲手缝制,一针一线。这么多年,他一直都不舍得穿,现在终于是可以了。

“实际上你和她像的只是容貌,在性子上,你是像极了我的”,天君的声音沙哑,在呼呼的风声中不甚明朗:“她是我见过的最温柔最美好的女子,看起来冷淡,连娇都不会找我撒个,就连我纳了侧妃,她也不哭不闹,甚至还和她情同姐妹,可谁又知道我倒是宁愿她来和我闹上一闹,证明她在乎的是我,可她不会,无论是人前还是人后,她都不会失礼。”他笑了一下,眼睛像是星子:“她乖巧得有时候像是不存在,可即使那样,我还是无法从她身上移开视线,哪怕是一点点。”他原以为那时对她的恨之入骨,因为他恨喜乐的母亲,所以要报复到她最好的姐妹身上,从未想过,那是一种爱,直到她离他而去之后,才发现那已经深入骨髓的爱,可即使天上地下他最大,他还是没办法让她复生,只能等待着有朝一日,等着他们的儿子强大了,他便能留下他一人,安心去见她去了。

这盘棋,他下了好久,筹备了好久,久到他对她的思念由强转弱又变得强烈地不可抵挡,排山倒海。

“你像我,可又不仅仅是我,你比我更加优秀,也比我更加的仁厚,她本就是善良的,她的善良全都给了你”,想到那个坚强又善良的女子,天君的嘴角全是笑意。

他们的儿子有他的野心,也有她的宅心仁厚,注定能成为一个好的君王,那他就放心了。

众人不知道天君对自己做了什么,甚至不知道是谁出的手,只看见一把染了血的剑从他身体里弹了出来,“哐”一声落在了地上。

众人皆是一惊。

风玉和满眼通红,有泪意涌出,可他像是被人施了法,无法动弹,努力张张嘴,可是怎么也发不出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