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各种揣测,染翠依然摆手让伙计去取鲲鹏志及文房四宝,换上温和的笑脸对吴幸子拜年。
「吴师爷很久没来了,近日好吗?」他不动声色的观察自己的客人,那总是温和澹然的师爷,现在有些惊惶不安,眼中带了些血丝,像是哭出来的。
一凛,染翠不由思索着该怎么将客人完完整整从镇南大将军的魔爪中救出来,回头他一定要逼老板禁绝关山尽继续骚扰鲲鹏社的会员!
「哼,跳梁小丑。」关山尽看出染翠的心思,冷哼一声啪地拍去石桌一角,段面光滑整齐彷佛利刃削出,这还是张圆桌。
「将军大人似乎不每回拆一两样小店的东西,就浑身难受是吗?」染翠瞪了那块桌角一眼,也并没有胆怯,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既然将军爱拆房子,有本事把整间店给拆了呀!新年新气象,他就当翻修屋子。
「你倒硬气。」关山尽手指动了动,微弱的破空声直向染翠肩头,来不及躲染翠就被什么给击中,整条手臂及半个身子一阵痛麻,他几乎维持不住表情,脸微微皱起。「太硬了,小心折了。」「大掌柜?您怎么啦?」吴幸子自然不知道关山尽做了什么,起身就想扶弯下腰的染翠一把,却被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你……你做什么了?」吴幸子又不傻,立刻就明白染翠痛苦的模样,肯定是关山尽的手笔,他心里实在生气,又对染翠满怀歉意,冷冷地哼了声别过头,不想再看关山尽。
就算是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更何况吴幸子还是个人呢!就算脾气再温和,也难得冒了火气。他就是不明白关山尽为何这么做?撕了鲲鹏图他哭过也就算了,染翠大掌柜这么好的人,却被他给拖累了,大过年的还摊上这档子事,平白无故受了皮肉痛。
「我什么也没做,你都看到了不是?我一步也没靠近染翠。」关山尽当然不会任由吴幸子跟自己置气,放软了身段搂着他安抚:「我带你来鲲鹏社是想补偿你,怎么会又惹你生气呢?嗯?不看看我?」「真的?」吴幸子狐疑地回头。「那染翠大掌柜怎么那么痛苦?你还不让我上去扶他?」「也许大过年吃太杂又太油腻,所以胸口闷吧。你上去扶他,不是让大伙儿都尴尬?」这睁眼说瞎话的平淡,染翠差点气笑。
吴幸子显然也不信,但又看不出破绽,便往染翠看去。
「多谢吴师爷关心,染翠很好。」他半边身子还在发麻,更是气的心口疼,但又能怎么办?形势比人强,关山尽就算是个败类,他的拳头就是比所有人都硬,还有一把沉鸢剑呢!
「大掌柜没事就好……」吴幸子半信半疑,似乎还想问点什么,最后依然闭上嘴,继续歪着头不看关山尽那让会让他心醉神迷的脸。
所幸伙计回来的很快,一本鲲鹏志摆在眼前,为了配合年节还用了喜气的红色封纸,鲲鹏志三个字墨色里甚至参了金粉,这一不小心就俗气的色彩却搭配得宜,年味十足却很精致。
「喏,看看你那几张鲲鹏的主人还在不在。」关山尽将鲲鹏志塞进吴幸子手中,便动手磨起墨来。
吴幸子没弄懂是什么意思,捧着鲲鹏志发愣。
「嗯?怎么不翻?」那蠢透的模样实在可爱,关山尽凑过去亲了亲他。
「你、你为什么让我找人?你不会想……」吴幸子摀着嘴,脸上满是惊恐:「海望,不过就是鲲鹏图而已,你千万千万别把人也撕了!我回去把那箱图都烧掉好不好?」染翠正喝茶呢,闻言噗一声把茶给喷了。他是不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秘密?就他所知,吴幸子确实寄过很多封信,但会员想多认识朋友他们自然不会阻止,如今听来,敢情吴师爷把回信的男根图都收藏起来了?
厌恶地瞪了染翠一眼,砚台里喷了茶水,关山尽招来伙计让他换一个,冷笑:「大掌柜这个年看来过得太滋润了,胸闷到连茶都喝不下了吗?」「怕没有将军大人滋润,喷喷茶水没什么,吐血就不好了。」染翠嘴上哪饶得了人,吴幸子要真收藏了鲲鹏图,关山尽肯定是发现了,肯定也闹了一场,才会都快气吐血了还得帮吴幸子重新搜集一回鲲鹏图。
这一刀怼得又狠又准,关山尽眉峰蹙得更紧,险些将沉鸢剑出鞘。
但他还是硬生生忍了,低头安抚吴幸子:「胡说什么,这才多大的事儿我怎么会轻易对人动手?我是想,既然撕了你的鲲鹏图,但就还你新的图,用我么名义寄信,还能在收到一回图是不?来,找找看人还在不在。」这下吴幸子可感动坏了,他眼中含泪,一手抓着鲲鹏志,一手扯着关山尽的袖口,抿着唇半天没有开口,好不容易才轻声道:「谢谢你。」「别谢,是我的错。不过……」关山尽握住他的手,桃花眼微瞇,神色严肃:「你得陪我回马面城,那些鲲鹏图一张都不能再增加了,明白吗?」吴幸子连连点头,红着脸笑开:「一定一定。」看两人三言两语就和好了,染翠阴着脸坐在一边喝茶。
唉,大过年的,眼睛疼。
第39章 纸是包不住火的,除了灯笼
最后除了鲲鹏榜榜眼,那张在除夕夜就惨遭大将军毒手,偏偏吴师爷还醉得不记得这件事,于是顺理成章被略过外,其他鲲鹏还真找到了主人。
关山尽沉着脸冷笑地瞟了染翠一眼:「都说鲲鹏志情牵千里,必得良人,看来传言都是做不得真的。」「谁让有些人不好好找良人,揣着绣花枕头到处睡呢。」染翠刻意地大大叹气,看向脸色微红,心情颇佳的吴幸子,意有所指道:「我看吴师爷就不是个喜欢绣花枕头的,枕头嘛,还是要朴素耐用的才好。」「这是这是。」吴师爷家里的枕头都是自己亲手做的,每年秋天换批新的稻壳什么,软硬适中又不怕脏,闻起来还香。
看吴幸子轻易就被套进去,关山尽心里不悦,却又无奈。匆匆写好了信,交代染翠寄往马面城的分社,起身捞了人就走。
那动作快的染翠都来不及道别,他捂着胸口抄起墨水未干的笔,扔进火盆烧了。
虽说这支笔是老板送的,乌骨木狼毫笔,名家制作,笔身流畅,用得越久便会养得越好,这笔他养了七年,笔杆光滑细腻几乎能反射人影,握起来重量适度,是他的爱用品之一。
不过既然关山尽用过了,染翠脾气上来也不屑再用。
「可惜了一支好笔......」他盯着火盆,又揉了揉胸口,都分不清是气愤多一点还是心疼多一点。直到笔身完全被火焰吞没,火舌猛得窜高,染翠用力捏起拳头,把伙计叫来:「你即刻反京,替我传话给老板。」「是。」伙计有些弄不明白,如果有事要报告,派人跑还不如寄信,他们鲲鹏社最不缺的就是信鸽了。
「告诉他,染翠大掌柜这么说:『我操你大爷!今天鲲鹏社有我就没有关山尽,有关山尽就没有我!你奶奶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子折了两个会员在关山尽那厮手里,此等凉薄寡情之人,鲲鹏社要不起,你行你自己来!操你奶奶的,老子去马面城了,不送。』」染翠的声音清亮悦耳,如莺啼婉转,平日说话斟字酌句,即使对下属也温和有礼,伙计跟在染翠身边也有七年多了,别说粗口了,就连难听的字眼都没听过,毕竟染翠大掌柜口舌伶俐,骂人从不带脏字的。
尽管这一串粗口被他吟诗般念出来,伙计仍愣了半天,才僵硬地掏掏耳朵,颤声问道:「大、大掌柜,阿恒适才没听清您要对老板说啥......您没真的讲了什么大爷跟奶奶吧?」「我说了,你听的没错。记得,一字不许多一字不许少,完整给我带给老板,明白了?」染翠自然也知道飞鸽传书快得多,但问题那不解气啊!他都能想象出老板看到他满纸粗话后毫不在意地朗声大笑,对爱侣说『你瞧,染翠这孩子长大了,都会骂奶奶了。』光用想象他就气得肝疼,要不是挂念吴幸子,他定要自己回京一趟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