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她才是罪魁祸首。罪恶之源。
柳愈很忧伤地看着我,突然说:“给我根烟。”
“你还抽上烟了?去楼下捡吧,就那一根。”我冷笑。
她没搭理我,手迅速在我身上摸索几下,掏出根烟点着了。
速度之快,令我瞠目结舌。
柳愈靠在栏杆上,吐出个漂亮的烟圈。
没等我惊讶,她金鱼吐泡似的,又吐出一连串。
圆圆的烟圈在风里消散,忧伤的神色还留在柳愈脸上。
“那个女人教我的,我十岁就会了。”她看着我说。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好半天,才问。
“是谁?”
“我妈,亲妈。”柳愈把还剩很长一根的烟摁灭在栏杆,丢在地上碾了几脚。
“和你不一样,我没上过学,连小学都没去上,一直到我逃出来之前,我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
我张着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风把思绪吹散了。
“我和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那种关系,所以你姐第一天送你来时,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柳愈笑笑,她没过多谈及往事,我却觉得喉咙被人掐住了。
窒息。
一无所有的柳愈,出逃成功的柳愈,在最烂的大专里也拼尽全力学习,要当律师的柳愈。
“所以对我而言,人生是来这个学校后才开始的,我那时太小,也信了她不少花言巧语。
曾经觉得只要捂起眼睛,堵住耳朵,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假装我在这种生活里也能快乐,就能和她假装一辈子。”
“但是不行啊,人都是追求自由的,只要闻到一点风的味道,就会忍不住去幻想,去追随。”
柳愈伸出手来,手指在风里微微颤抖,那是风的形状。
“所以我跑了,很辛苦,但跑出来后,我觉得我的人生终于开始了。”她看向我。
撕掉幻想的遮羞布,我几乎惊骇得站不稳,今日的风怎如此大?
曾几时,我也是坚持要从程双言身边逃走的。
愣愣看着她。
“不要沉溺在这种扭曲的关系里了,醒醒吧,你还来得及。”柳愈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走了。
她是走了,留在我心里的惊涛骇浪却未消。
一连几天,浑浑噩噩的,脑子里都是这些话。
小幽和柳愈的脸来回在梦里转。
一边是小幽尖叫着说看看我的下场吧!失去自我就会消失!
一边是柳愈抓着我说你一定要跑出去!跑!!
梦像个绮丽的婴儿吊床玩具,上面挂着香烟,手指,书本,和酒瓶。
睡梦里的胡一被旋转的命运打得晕头转向,手伸出去,却只握住了程双言探出的舌头。
尖叫着醒来,午后的寝室空荡荡,已经没人了。
想起今天周五,下午没课,室友都出去了。
手机有无数个未接,都是程双言的。
她今天要来接我回家。
第11章
坐在床上半晌,捂住脸,任由自己倒回床上。
不想见她。被柳愈的一番话冲击得恍惚,站在悬崖上摇摆似的。
楼下有车鸣声,滴滴滴,扰人烦。
翻过身不搭理。
车声继续响,楼下传来宿管阿姨的骂声。
忍不住凑到窗边去看。
程双言穿着风衣,靠在米白色宝马的车尾,正冲宿管阿姨说些什么。
她抬头看见我,冲我笑着挥了挥手。
宿管阿姨也看过来,我立刻躲在窗帘后。
该死。程双言怎阴魂不散的?
最后还是背上包下楼了。
“同学你姐姐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呢?这么大人了还要别人操心?不要老是闹脾气嘛。”
不知程双言跟宿管说了什么,宿管皱紧眉头瞪着我,冲我挥挥手。
“赶紧走赶紧走,要不是看你有通行证,我就叫保安了!”
程双言为我拉开副驾的门。
生她的气,绕过她,一屁股坐到后排去。
“怎么了?又生气啊。”程双言在后视镜里和我对视。
她心情很好的样子,朝我挥挥卡。
“走吧,庆祝一下你姐破产了,吃顿好的去。”
“破产了?那你这车?”我疑惑看她。
“再开最后一天,明天就拉走了。”程双言无所谓地笑。
她一路打着响指,车上放着节奏感很强的音乐,要去自驾游似的。
兴许程双言被破产刺激疯了,我默默扣上后座安全带。
来了家很高级的西餐厅,程双言熟练地跟前台报了名字,她已定好座位。
一处很私人的角落,环境不错,暖色的光打在程双言脸上,她跟服务生报了一连串菜名。
很少和程双言出来吃饭。
在家都时常大动干戈,跑到外面来闹更是丢人现眼。
但今天没闹,我不熟练地比划着刀叉,程双言把牛排切成小块放在我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