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你真要开古董行?”景元问道。
“当然了,为什么不呢,我有这么——大一栋宅子,还有这么勤恳的员工。”
说到最后,他其实也有点意外,因为这份合同里,可没写雇佣工资和工作时长,是纯粹的霸王条款。
思及此,他喃喃道:“丹枫说的,似乎还真对。”
——
稍早些时候,郁沐坐在树屋的桌前,咬着笔研究合同条款。
他写了几行,感觉不太对,划掉,正巧有条龙尾在他身旁一个劲晃,他立刻抓住,把人召唤过来。
丹枫瞥了几眼,“没必要这么麻烦,把这些员工福利全删了。”
“啊?”
郁沐忍不住一笑:“你怎么比我还黑心,我也只是想每月给他们放一天假呢,你连一天假都不肯给,怪不得龙师要造反。”
丹枫:“……”
“不过,我喜欢。”
郁沐幸灾乐祸地将员工福利全删掉,又翻到薪资这一栏:“那这里呢?”
“他们一枚巡镝都别想得,删掉。”龙尊冷酷道。
“这也删?会不会太欺负人了。”郁沐咬着笔尖。
“药王秘传历代积累的财富不是小数目,更何况,他们还要反过来给你进贡奇珍,你忘了?”
郁沐一想,丹枫这一番话可真是鞭辟入里,令人醍醐灌顶。
成为黑心甲方虽然丧失了良心,但收获了快乐。
嘿。
第110章
鳞渊境, 持明祖地,议事堂。
偌大的议事堂内鸦雀无声,大大小小的龙师、近卫、护珠人坐在下首, 个个噤若寒蝉, 他们在紧张的气氛中交换目光,觑着屏风前冷脸翻阅案书的龙尊,人人自危。
饮月君从将他们召集起来开始,已经看了小半天案书, 批阅过的族务奏折摞成一座小山。
眸色森冷, 眼睑垂低,藻井的明光落下, 在眉眼处打下一片漆黑莫测的暗影。
他唇线抿紧, 不怒自威,每放下一册奏折, 刀割般的目光便精准地落到在座某人身上。
这样无声的凌迟已经进行了小半日,心怀鬼胎的人在暗自打鼓,汗都快流尽了。
素日趾高气扬的澄羊跪伏在地毯上,牙齿微微打颤,他跪得双膝发麻, 腰板儿酸痛,一把老骨头哪哪都不舒服,却碍于龙尊的威严, 不敢起身。
很快, 上头的龙尊看够了, 合起奏折,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殿里一半人都跟着抖了三抖。
丹枫犀利的目光扫视一圈,落到澄羊身上, 他的嗓音如落冷泉,听着让人脊背发寒。
“龙师,族内从倏忽之乱至今的所有账册都在这里了?”
“是,是的……”澄羊战战兢兢道。
“呵。”丹枫眯起眼,剃刀般的目光在对方枯槁般的脊背上刮过,“澄羊,你是不是听不懂‘所有’是什么意思?”
“大人,这真的是我能找到的全部了,您也知道,账册一事一直由龙师风浣管辖,他现在人在幽囚狱,我也没办法问个清楚,您要不,再宽限我几天……?”
澄羊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昏聩双眼中弥漫了鲜明的恐惧。
他看见丹枫睨着他,召出了击云,没了腕袖遮挡,他手臂上森然青筋一览无余。
“澄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去幽囚狱?”丹枫眸中凶光一闪。
澄羊呜咽一声。
他可是知道击云的锐利足以刺穿龙鳞,他这一把年纪要是挨上这么一下,绝对就直接可以来世见了。
澄羊如同一只扁平的草履虫,扑通跪趴在地,声音悲怆,“大人,我错了,我说!在西偏殿的库房格底下,还有一箱被风浣封死的账册。”
“既然你知道其余账册的下落,为什么不在我问第一遍的时候就交代呢?”
丹枫的手指在击云的枪/杆上摩挲,视线毫无温度。
澄羊吞咽口水,不敢答话。
丹枫冷笑:“还是说,比起被我送去蜕生,你更在乎那些被你挪用的、对不上账的公款?”
澄羊瞳孔大震,冷汗直流。
太久没有在丹枫的压迫下议事,他几乎都快忘了过去对方是多么棘手难缠,以至于他竟会轻易认为能在龙尊尚未回归的几天内抹平假账,掩盖自己挪用款项的罪行。
没时间细思对方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发觉六十多册的账目内存在漏洞,澄羊吓得面容扭曲,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对上丹枫的视线,只见龙尊一手支着下巴,唇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澄羊,你可知罪?”
澄羊把头埋得更低,发皱的指尖抓紧了变形的地毯,“大人,臣……知罪。”
“很好,既然你肯承认自己的罪行,那身为龙尊,我也可以对劳苦功高的龙师们从轻发落,只不过,单是追缴款项的惩罚难以服众,正好,北边禁墟的重建工作快要开始了,就委屈德高望重的龙师,去替那里的持明造像拂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