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一头雾水,眉头紧锁,他看向景元,谁知对方只是神情复杂地沉默着。
他只好再次强调:“我没有救过你。”
“怎么会。”
鹤长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
丹枫总觉得这场面非常古怪,只见过几面的云骑突然来请罪,亟待宣判的将军又一言不发,没办法,他只好继续问:“你缘何错认我?”
“您……”
鹤长看向丹枫头顶的龙角:“我摸到了您的……角,大人,持明一族,除了您,还有谁有这样的龙角呢?”
龙角?
开什么玩笑,从他转生至今,只有郁沐那个不知羞耻的家伙摸过他的角。
再说,龙角是不朽孑遗的象征,岂是随便谁都有?
“除我之外,无人……”
丹枫语带傲慢,还没说完,尾音就被死寂吞没了。
他缄默片刻,忽然,龙目圆睁,一抹震惊闪过。
角。
龙角。
不,不对。
拥有‘龙角’的,可不止他一个。
他开口发问,声音急切又沉重:“你摸到的龙角,是何模样?”
鹤长费力想了想,说实话,他那时左眼几乎瞎了,又惶恐绝望,性命垂危,根本没仔细注意这种细枝末节。
他思考片刻,保险起见,只挑自己确定地说:“我记得,是一双略微弯曲的角,手感有些粗糙,像是……像是堆着一丛柔软的……”
“银杏叶片。”丹枫的声音如同寒泉。
“好像真是树叶,您怎么知道?”鹤长惊讶道。
与对方的讶然相比,丹枫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永远忘不了建木那双角。
孽物依照他的模样为自己塑造外表,幻化人形,甚至还要强硬地为自己安置一双不属于孽物的角,以此达成它残忍又恶劣的兴趣。
何其荒谬。
“它治愈了你的左眼?”丹枫脸色铁青,尽力克制自己语气的起伏,追问。
“是。”
“它还做什么了?”
“它,它杀了一只孽物。”
“它,杀孽物?”丹枫轻哼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古怪的笑话。
建木杀孽物?
“还有呢?”
“再就……抱歉,大人,我晕过去了,后续的事,我记不清了。”
“是吗。”丹枫蹙眉,“看来,它的行踪又断了。”
一旁的景元忽然出声:“恐怕,没断。”
“嗯?”
丹枫倚在星槎的残骸旁,抱臂,目光因听见了建木的消息变得复杂又阴翳,以至于看向景元的时候,总有点暴烈的火气。
“说来听听。”
景元没有第一时间接话,而是转身,看向天边的建木。
苍翠的巨木在黑暗中显出模糊不清的轮廓,汹涌的海潮预示着风暴,它伫立在海中,岿然不动。
丹枫第一次这么讨厌景元故作深沉的模样。
对方的白发微微一晃,很快,那双金色的眸子转了过来。
“郁沐被镜流一剑穿胸进入急救室的事,你知道,对吧?”
“嗯。”丹枫点头。
“那你应该也清楚,是我捡到了濒死的郁沐。”景元深吸一口气,“事后,他凭借顽强的生命力,活了下来……他的报告你看过。”
丹枫的心忽然跳得很急促。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景元不答,只是看着他,以一种无法阐明的、哀伤的眼神。
他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耳畔的风实在喧嚣,以至于激烈的心跳声被盖了过去。
丹枫抱起的手臂慢慢放下,目光不再咄咄逼人,他下意识地垂下眼睫,以为这样就可以掩盖自己不安又惊疑的视线。
可冷风如此刺骨,带走了他指尖最后一丝温度。
在病房里,他记得郁沐曾对自己的伤势给出了这样的解释。
「云骑意外找到药王秘传的据点,事先通报了景元将军,我因为某些原因被药王秘传绑架,受路过的镜流波及,被赶来的将军所救,进了重症监护室。」
云骑找到药王秘传的据点……
被药王秘传绑架……
呵。
他在说谎……
郁沐在说谎。
“有,其他可能吗?”
他艰难开口,丝毫没发觉自己的嗓音已然喑哑。
“很遗憾,根据云骑的报告,除了鹤长所在的小队和……受害人郁沐,战场中心没有其他生还者。”
景元这话几乎是一锤定音。
海浪的潮声如此喧闹。
丹枫的思绪似乎凝滞了,他无法再往下思考,或许是对答案的刻意回避,他脑海里一片空白。
可无论如何逃匿,一个又一个令人心惊的端倪还是在浮出水面。
能够使用化龙妙法,能将他从狱中救出、在仙舟最深重的监牢来去自如,对一切禁忌抱有好奇、对他有超乎寻常的兴趣、恐怖的恢复力、惹人质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