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明龙师与绝灭大君狼狈为奸,擅开禁地,戕害同族,取髓炼药,试图重燃「不朽」孑遗——任何一条都是可诛之罪,绝不能被外人知晓。
暗室中,时间流逝的概念已近模糊,龙师跪在地上,呆滞地望着头顶巨大的龙尊画像。
“龙祖大人,持明一族怕是要完了。”
“雨别一意孤行,但到底是镇住了建木玄根,护持明千年有余。小辈没见过建木的凶怖之处也就罢了,可眼下,连风浣和涛然也忘了建木的威能,竟将算盘打到那孽物身上。”
“丹枫大人不知去向,他甚至不知道建木正在苏生……建木已经能在禁地中来去自如,一旦某天在仙舟上生发,到时……持明该怎么办才好。”
澄羊的手微微颤抖,胆战心惊地对着面前毫无祭品的石台重重一叩,崩溃道:
“老夫才活了一千多年,还不想蜕生啊!”
砰——!
面前炸开轰然一声巨响,澄羊连忙抬头,吓得尖叫一声。
“啊——!”
一个人影从穹顶落下,一屁股砸进澄羊面前的祭坛上。
精致大气的玉质祭台一晃,祭祀用的器件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澄羊的胡子因惊吓飞了起来,忙不迭向后滚了一圈,“你,你——!”
“叫什么叫,没见过活人吗?”
郁沐捂着自己的腰,愤愤嘀咕,“可恶,好疼。”
“你——”
澄羊只觉面前人眼熟,仔细一看,惊吓道:“你是涛然说的那个劫走丹枫的丹士?”
郁沐紧拧的眉头一挑,俯视跪在地上的澄羊。
那一瞬,不久才体会过的、深入骨髓的压迫感再临,澄羊有种被不可违抗之物碾压的错觉。
几秒如余生般漫长,在澄羊的神经绷紧到极致时,对方终于施舍般开口了。
“你谁?”
澄羊牙齿打颤,求生的本能使他匍匐,不敢喘气,不敢回应。
即便眼前的小辈一无锋利武器,二无邪异外表,只是一个打扮普通、在丹鼎司随处可见的医士——但澄羊此人生性胆小无能,惯于见风使舵,有着无比灵敏的危机嗅觉。
从刚才开始,他的求生本能就在疯狂预警。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来历,但,滑跪总是越快越好的。
好在,郁沐看他的目光不亚于看一只跳蚤,毫无兴趣。
他仰头,视线在穹顶上的缝隙间逡巡,“到底是谁在家里挖密道。”
思考未果,面对眼前唯一的活物,他用脚尖踢了踢澄羊的肩膀,“这是何处?”
“这是,龙尊丹枫的暗室。”澄羊连忙道。
哇哦,丹枫的暗室。
郁沐眼睛一亮,“有丹枫留下的东西吗?”
“这个……都被龙师们带走了。”澄羊把头埋得更低。
郁沐:“呵。”
澄羊吓得一激灵。
郁沐面色不虞:“你为什么在丹枫的房间里?”
“老夫,哦不,我,我是在闭门思过。”澄羊道。
郁沐:“滚去其他房间思过。”
“好的,我这就去。”澄羊连滚带爬地后退,退到一半,才想起这门被龙师锁住,出不去。
他如丧考妣,颤巍巍道:“门锁了,我,我出不去。”
郁沐手指一抬,澄羊身后,紧闭的石门处生出一根纤细却坚韧的枝条,无声地绞断了其上的禁制。
咔哒,金光碎裂,禁制消解。
澄羊赶紧往后退,正当他以为自己劫后余生时,忽然被一声令喝镇住了。
“等等。”
澄羊硬着头皮转回来,年迈的脸上爬满冷汗。
“你,是持明的龙师?”
郁沐没想起来这人是谁,他一向对跳蚤的动机不感兴趣,但他想到了丹枫。
“是的。”澄羊的头恨不得埋进地里。
郁沐歪头:“我听说,丹枫和龙师的关系不好,真的吗?”
澄羊哽住了,胆怯地瞄着郁沐的脸色,对方目光冷酷锋利,喜怒莫辨,难以察言观色。
这……
他斟酌道:“确有此事,丹枫大人的性情实在有些……”
郁沐眯缝起眼,敲了敲身下的玉台。
澄羊极速改口:“……刚毅果决,高瞻远瞩,为冥顽不化的龙师所不容。”
“哦。”郁沐拖了个长音,目光刀一样在澄羊干瘪的面皮上割过。
澄羊直冒冷汗。
郁沐:“所以,你对丹枫忠心耿耿?”
“正是,我在此处思的过,也是因反对龙师褫夺龙尊大权,被龙师记恨……”澄羊撒谎道。
“好的,我会把这话原样复述给丹枫的。”郁沐点头。
澄羊吓得脸色一变。
丹枫在位时,他没少借龙师之名反对丹枫的行为,为此被暴揍好多顿,这要是被丹枫知道,非得被一击云挂在显龙大雩殿上示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