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过去,到三月中旬她和索伦回了纳德维丁,刚好就能收到普森先生的回信。
这样一来,没人会在她尚且韬光养晦的阶段就知晓她的所作所为。
等大家都看见她的故事印成铅版字,知道她写作初成了,一切也就都成定局,任是谁也说不出错来。
到那个时候,天高海阔任鸟飞,谁也阻拦不了,她一定要去伦敦。
……
临行前,行李打点妥当,房间清理干净,玛格丽特将宿舍的钥匙还给奈卡莉太太。
她在狭窄的过道里关上屋门,目光一寸寸的盘旋,与这间舒适的小房舍做最后告别。
启程的这天是个清晨,气候适宜,温度适中。
一行人行李不多,并不张扬,索伦只带了几个有眼力见的马车夫与男仆,只当是寻常的出游访友,没人在意有什么不寻常的。
从曼彻斯特出发,穿越乌烟瘴气的城市,一路朝南方驾驶,他们到了什鲁伯里。
这是座优美的小城,路旁的树木萌发出一层浅绿色新芽,长在枯萎的枝干上,稀疏零散。
到这城里时是出发后的第二天上午,一行的两个男仆便被支在此处去办杂事。
玛格丽特与索伦将行李安置在这小城里较为舒适和安逸的旅舍。
后头的行程,仅仅一位马车夫带着玛格丽特与索伦在小城里的著名景点四处闲逛。
待逛累了,又驾车送他们回下榻的旅店。
车厢里,玛格丽特感到疲倦,枕着索伦的肩膀放空大脑,而他手里摊开着她刚从书店里买来的莎翁名著,正耐心地一点点阅读给她听。
“我能否把你比作夏季的一天……”
“当死神夸口你在他的影里漂泊,当你在不朽的诗里与时间同长。”
“只要人类在呼吸,眼睛看得见,我的诗就活着,使你的生命绵延……”
索伦的声音很平稳,不带过多矫饰的情绪,只是低声叙述着,富有一种令人安稳的磁性。
玛格丽特紧紧的靠着他,逐渐闭上眼,都要听的完全睡着了。
直到索伦什么时候忽然不念了,耳畔陷入缄默,她才悠悠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厚实的纸页上印着十四行情诗第九十八。
上面的始末两段如此写着。
‘From you have I been absent in the spring,
When proud-pied April,dress'd in all his trim,
我在春天时与你分别,
那时色彩斑斓的四月,点缀缤纷,’
‘……Yet seem'd it winter still,and,you away,
As with your shadow I witih these did play.
于是我仍身处隆冬,只因你的离去,
我只能在幻影中与你缠绵。’
玛格丽特的目光停滞一会儿,又缓缓闭上眼
她手指抓紧了他的袖口,听见书页被“沙沙”翻过的声音。
然后,索伦停顿了几秒,又继续阅读起来。
意识模糊之际,她感受到他的指腹轻轻的从脸庞拂过,捋顺发梢,轻柔无比。
她松开抓着袖口的手指,莫名感到一阵放松,任由困意彻底席卷脑海。
……
第77章 一更
事实证明,玛格丽特是一个在哪都能睡着的人。
脸颊陷进他肩侧平整的衣料中,鼻尖低嗅着,沉沉的闭上了眼睛,眼皮紧紧阖上,似乎连梦都没有做,眉头间格外的平静,均匀安稳的呼吸着。
窗外,马车慢速穿过一条狭窄的都铎时代小街,午后一阵稀薄的金色光芒穿透马车玻璃悠悠洒上她的侧脸,索伦低头,看着玛格丽特脸颊上那一层镀金的细小绒毛与蜷曲的睫毛被勾勒出形状,光滑的皮肤曝着白光。
他想伸手越过她去拉车帘遮光,又不敢动弹一点,好像深呼吸都能把她给吵醒,只能慢慢的挪动,将右半边身体保持在一个固定的姿态。
合好车帘后,索伦莫名地感到一阵惬意。
他希望时间在此刻凝固,即便是要凝成雕塑,就这么坐在这里看着她一整天,似乎也没有任何难度。
深蓝色的眼眸深深的吸附着玛格丽特的面容,眸光流动,从鼻尖到嘴唇,下巴,略显疑惑地思索着这种吸引力的来由,他想不明白,只能感觉到第无数次心动。
左手触了触她的手背,他心情忐忑地虚虚伸出指腹,顺着纤细的指关节摩挲,到握笔的地方,摸到了一点薄茧。
他目光闪烁着,见玛格丽特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呼吸越来越沉,便敲敲车门,叫马车夫改道。
一刻钟后,马车在一座小教堂外的林荫中停下。
马车并不起眼,车内窗里可以看见,装饰着花草与松针的拱门,透过剑形花窗可以看见里头正站着一对新人。
零散的宾客坐在长椅两侧,神甫穿着鲜艳的袍子,神色郑重地念着誓词,助那对新人宣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