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妖君以前也喜欢这个晶球?”
朝见雪随口说:“我小时候又不在妖域。”
“妖君以前在哪?”
朝见雪扯了扯嘴角,真是着了他的道:“我哪也不在,不准再和我说话。”
玉惟的神情看上去有几分懵懂。
盯得很认真。
朝见雪眼皮一抖,无奈主动道:“也不要再看着我。”
玉惟若有所思状:“我与妖君,从前可相识?”
朝见雪否认:“不认识。”
“若是不相识,妖君为何要救我?为何给我带这些东西?还对我这般友善?”
这一连串的问题,像是炮弹一样炸的朝见雪眼前昏花。
他的确是对玉惟太“友善”了。
可是能怎么办?
分明可以完全不来搭理,分明可以直接强灌药……
或者再做绝一些,废了他的修为永绝后患——这件事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他对玉惟就是硬不下心肠。
于是只好这般一让再让,在失忆的玉惟面前也完全没有什么妖君的威严。
朝见雪情不自禁地想,要是玉惟失忆的同时智商也稍微降下去一点就好了。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玉惟静静问,他犹疑片刻,才顺着朝见雪的话,“妖君所谓,私通之人。”
“……”朝见雪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不该问的不要问。”
“哦,”玉惟转了转手中晶球,蝴蝶在其中上下舞动,闪烁流光溢彩的光芒,也照得他眉眼一亮一亮,“但我隐约有印象,好似那个人…… 名字中有雪。我也不叫什么小荷花。”
朝见雪紧张起来,玉惟捉住他神色变化的一瞬间,道:“妖君果然知道什么?”
喂,现在到底是谁在囚禁谁啊?
朝见雪后悔了,他不该因为他绝食相逼就来的,一退再退,他下意识总是被玉惟牵着鼻子走。
“你就叫小荷花。”他冷冰冰地学着玉惟在一叶舟的样子说。“不要去想那个人了,那个人骗了你!”
玉惟看他,又说:“若是那个人有难处呢?”
“没有难处!”
“妖君又不是那个人,怎知他没有难处?”
朝见雪烦了,他现在不想要与他纠缠这些问题,根本毫无意义。
他背对过身体,不再理睬。
说到底,玉惟只是失忆了才这么说,要是他想起来以前的事,指定面对他就说不出这些好话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傻,被骗了感情还对他念念不忘?
只是,朝见雪承认,在玉惟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有那么小片刻,跳得格外快。
他不得不正视自己戴着面具的原因,不让玉惟知道自己还活着的原因——
是他害怕玉惟会用当初那种带着绝望与恨的眼神看着自己。
嗯,害怕。
玉惟观其项背,的确没有再转过头与他说话的可能了。
他的情绪一下子低沉,晶球中的蝴蝶也似感受到了一些气息,停住不动。
再过了两日,朝见雪饮了些酒回来。
但他神志还清醒,玉惟依旧不放弃,在他打盹的间隙,温声问:“我究竟叫什么名字?”
好像只有他说了,玉惟就能真的确认师兄没死,师兄还是他的师兄。
朝见雪不为所动,眸光甚是清明:“小荷花。”
玉惟莞尔。
可是盆中的金黄色荷花却不知何时断了枝叶。
-
今日就是升仙节,前来侍奉更衣的小妖已经在外面准备,朝见雪出了内室,和上一个升仙节一样,只管坐在那里任由人家摆弄。
隔门没有关紧,玉惟就静静地坐在那里,从一道窄窄的缝中,看着朝见雪背对过他。
小妖们摘下了他面具,为他蜕下身上那件披袍。
朝见雪没有避着他,晃动的衣影中,他露出一截纤瘦有力的腰肢,长发如瀑,漫过他莹白的肩头,似一抹墨笔雪山的神性。
环佩与珠玉碰撞发出的零星声响,蛛丝一般将玉惟的感官网住了,那些璀璨耀目的宝石在烛火中摇曳窒息的光彩。
华裳罩上朝见雪的身体,层层叠叠,似红云遮月。
额间点翠青,乌鬓垂金阳。
眼尾缀红,唇上点金。极尽妖美。
小妖举起镜子,嘟囔问:“妖君这样不能在美人面前带面具了可以吗?”
镜中映出朝见雪居高临下的睥睨,还有那道隔门缝隙中难掩惊艳的眼。
升仙节自然不能戴面具。
朝见雪心想,反正这人失忆了。
再说了,化成这个样子,谁认得出来是谁。
在他授意下,在外等候已久的青荼柳带着傀儡术纸进去了内室,朝见雪紧张了一会儿,就见他捏着一张薄薄的,不过如手掌长的小纸人出来了。
纸人勾勒了眉眼,但是还不如不勾,因为在青荼柳的拙劣画技下,着实显得很蠢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