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鬼的檀发铺满床榻,长了一截,鬼气化作绛衣,轻飘飘地覆在书生身上,成为散不去的阴影。
绯红覆住他的脸,他好似陷在一场靡丽的梦里。
可厉鬼缠身,又是顶了天的噩梦。
衣绛雪认真圈好地盘,免得被抢了食物。
他抬起眼,冷冷地向挑衅者示威,似乎在说:
“这是我的猎物。”
“你不准碰。”
他是新生的厉鬼,凶煞的很。
认定的事情,讲不通道理,更不会作出让步。
顶着这一张倾城的脸庞,性格却纯粹又蛮横,天真又残忍。
庙祝不答,似乎没有人的意识。
衣绛雪认真:“听见没有!”
他超凶的!
在厉鬼的威胁中,庙祝动了,破开残损的门扉,缓缓走进屋内。
杖点地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衣绛雪似凝露棠花的脸抬起,眼眸却黑透了。
他很生气:“居然还不退却,阴魂不散。”
说罢,他轻舐指尖。
不多时,那指甲长了几寸,尖锐锋利,润满血色。
那佝偻着背的庙祝接近之时。
血雾逶迤,衣绛雪化为人身,落地,眼透戾色,并指为爪。
凌空划去,血光连闪。
悍然出手——!
瞬间,庙祝的死人身躯上多出五道血痕。
鬼体好似被利刃肢解,纷纷掉落,没有发出半句哀嚎,就化作一地散碎尸块。
半截脑袋落在他的脚下,衰老的皮肉抽搐着,居然还在试图移动。
衣绛雪的鬼气霸道,侵蚀的速度更快。
不过数息,鬼气抵不住,骤然破碎,尸块也都不动了,快速萎缩、腐烂。
这样轻易。
这还是衣绛雪第一次杀鬼怪。
衣绛雪眨眨眼睛,看了看干净的爪子:“好像很弱的样子。”
他没什么参照物,对自身强度认知不清晰,不太会感知鬼怪的等级。
甚至,不会处理善后。
杀鬼容易,埋尸难。衣绛雪认真研究:“怎么办,总不能扔在地上,继续爬回去睡觉吧。”
“要不然,把这书生也杀了,吃掉他,半夜跑路,免得被那两个修士发现。”
衣绛雪想了想,立即摇头否认,“不行,杀了就没得吃了,紫气很快就会散。”
他生前是人,心理上不太喜欢吃人,不如吸紫气。
大餐得省着吃,不能只吃一顿。
这是竭泽而渔,非常坏。
如果把活的养起来,可持续发展,可以吃好久。
衣绛雪心里的天平有了倾向,寻思:“要不然,把这书生摇醒,叫他收拾完继续睡。”
“他知道很多,还很会收拾屋子,想来也会善后吧。”
第5章 东君庙诡话(4)
衣绛雪打定主意,坐回床边,用爪子戳戳被鬼压床的书生,唤醒了他。
没有鬼压床,裴怀钧很快就清醒了。
他腾地坐起来,惊魂未定,似被冷汗浸透脊背。
裴怀钧抹过后颈,长发湿漉,黏在颈侧,眼神有几分恍惚:“……这是,我做噩梦了?”
“收拾屋子。”
衣绛雪指了指地上的鬼怪尸块,“用得到你的时候到了。”
裴怀钧看去,愣住:“这是……庙祝大人?发生了什么?”
衣绛雪目光游移:“不知道,这家伙是鬼,进来就碎了一地,好害怕。”
他还面无表情着,好拙劣的谎言。
裴怀钧心有余悸:“我刚才,似乎被鬼压床了,身体好重,醒不过来。”
衣绛雪气鼓鼓,反驳:“我不重。”
闻言,裴怀钧反而松了口气,眉眼释然,“是小衣就无妨,别是这老鬼就行。”
裴怀钧立即起身,披衣,准备处理。
竟然完全没深究这鬼怪怎么死的。
“鬼怪的腐尸会弥散腐气,‘凶’级以上的鬼怪,一旦尸首重新拼合,还会复苏。这件屋子不能住了,我们先把尸首处理掉。”
他临到关头,却是利索又冷静。
衣绛雪眼神闪烁:这书生,倒也不是百无一用嘛。
裴怀钧取出丝绸手套,戴上,捡起尸块检查。
他从庙祝快要腐烂的后颈发现一个繁复的黑印,道:“这是鬼仆印。”
“鬼仆?”衣绛雪问。
“这说明,庙祝并非是天生鬼怪,而是被鬼怪控制,成为鬼仆,为其做事。”
裴怀钧神情凝重,“此事蹊跷。”
他说罢,用特制的封印布,将加速腐烂的尸首分开裹起来,说道:“总之,先把这鬼仆肢解,埋起来封住,以免出事。”
衣绛雪点点头,心里认可:
这书生不仅知道很多,还会埋尸诶。
好吃还好用。
*
东君庙是聚灵地,受恩泽。
院中有一棵参天榕树。冬日也枝繁叶茂,是许多精怪躲避风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