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鸿也重新端起茶盅,摇头微笑道:“就算真的是曹相指使,严立均难道会蠢到这个地步?”
赵安柏摇摇头,眼神坚毅地看向他,缓缓说道:“严将军当然不会蠢到去背叛自己的靠山,但若是这靠山是不是靠山,而是他的杀母仇人,王爷认为,他会做何选择?”
不等梁鸿也接话,赵安柏进一步直视着他,“若同时他还知道,他现在身陷囹圄,他的靠山曹相为了自保并没有要出手相救的意思呢?”
梁鸿也抬起眼皮从茶盅上方盯着赵安柏,面色已极为凝重,静静地等着赵安柏继续说下去。
“恕微臣直言,王爷虽只比太子殿下大一个月,但无论如何都是名正言顺的大皇子,王皇后无子,那为什么现在梁朝的太子不是您呢?”
梁鸿也垂下眼帘,轻轻推着手中茶盖,炉火映照下,神色有些许悲凉,赵安柏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继续说道:“只是因为王爷您没有曹相那样的母舅,也没有崔家那样的姻亲。”
赵安柏忽然笑了笑,“但这一次王爷您应该庆幸,因为严将军不仅有曹相这个仇人,还有崔琨这个冤家。”
过了许久,梁鸿也终于跟着笑了起来,放下茶盅盖,手指点了点赵安柏,摇头叹道:“赵大人不愧是当朝榜眼,这个连环计,很妙,非常妙!”
赵安柏暗暗松了口气,他知道,梁鸿也准备抛弃严立均这颗棋子了。
“说不定严将军连同林家一案也一同招了,伪造圣旨假传旨意,谋害朝廷重臣,通敌叛国,微臣相信,曹相就是有三头六臂,也顶不住这些罪名的。”
梁鸿也脸色忽然变了变,但很快重新挂上笑容,道:“实不相瞒,本王原本有意保下严将军,毕竟西境大将军手握重兵,守卫一方边疆,对于中原安定十分之重要。”
赵安柏摇头道:“王爷,恕微臣直言,若王爷希望在西境能有一个自己人,严将军绝不会是个好人选。”
梁鸿也饶有兴致道:“你有何看法,说来听听。”
“微臣曾押送粮草去过一趟西境,有幸见识过严将军在战场上的风姿,严将军并无将才,且度量狭小,同时又贪婪怯懦,王爷若是将西境边疆的重任交托于他,迟早危及自身。”
“那你可有人选?”
“微臣确有一个人选,但微臣尚无法确定此人一定愿意归属王爷,待微臣确定之后再与王爷举荐。”
梁鸿也点点头,想了一会又道:“你既然已经将一切都计算好了,为何还要来找本王?”
赵安柏摇摇头,叹息道:“微臣虽能将这些都计算好,但微臣位卑言轻,要独自对付曹相和太子,无异于蚍蜉撼树,如今朝中有能力与他们一争的,就只有王爷您了,所以那日微臣曾说,臣愿从此投入王爷麾下,供王爷差遣,唯王爷是从。”
梁鸿也终于满意地笑了起来,他早就有心笼络他,又担心他发现林家一案的阴谋,今天他能主动前来投靠,又有求于他,岂非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高兴地朝魏庆喊道:“去,拿酒来,本王与赵大人喝一杯。”
赵安柏急忙上前鞠躬,“王爷,微臣实在不善饮酒,还请王爷见谅。”
梁鸿也盯着他看了一会,哈哈大笑,扬手制止了魏庆,道:“也罢,也罢。”
赵安柏将自己筹划的如何扳倒曹家和崔家的计策与梁鸿也细细合计了一番,不管梁鸿也是否相信他真的投奔于他,但至少已经可以确定,在扳倒曹家和崔家这个目标上,他们已经达成一致。
一直到深夜,赵安柏才从荣王府出来。
夜色寒凉如冰,天空是沉闷的灰蓝色,抬眼望去,夜幕沉沉,也无星也无月,长街两旁的灯火已经尽数熄灭,寂静的青石板路上回响着马蹄轻轻的“嘚嘚”声。
一阵寒风吹过,背脊忽然冷飕飕地一颤,他此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流了一身的冷汗。
他回头看了一眼,荣王府已经消失在夜色中。他原本只是想保住林洛洛的性命,找出证据,光明正大地将凶手绳之以法,他不想卷入朝堂争斗,也不想去算计陷害,他只想堂堂正正做人做官,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安稳度日,但直到今天,他才终于清醒地认识到,他从前所想太过天真,无异于白日做梦,人只要身在朝堂,就不可能避得过争斗,林怀远就是最好的例子。
梁鸿也那句“还有一个人”依然在他脑中徘徊,此番或许是他利用了梁鸿也,也或许是梁鸿也在利用他,如论如何,他已经彻底卷入争斗当中,再也没有退路。
第46章 妙计
几日后, 朝堂上十几个人突然同时奏请审判严立均通敌叛国之罪,连日来让许多人心中惴惴不安的平静终于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