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当歌也像是想到这些隐痛的回忆,秦惟宁却抢先一步回答了句“好”。不必再继续回忆下去,也不必解释开脱。
李当歌像松了口气,拿鞋柜上的钱给秦惟宁:“我先去上班了,你记得吃早饭。”
秦惟宁在上学路上买了豆浆油条,边走边吃。他望见路边雪的残迹,意识到昨晚下了场雪。
已经三月,北城还会下一场不小的雪,好像春天没有到来的迹象。残雪压住丁香花的花枝,太阳一出来雪就迅速融化,化作污水。水的三态随温度自由转变,不像人一样没有重来的机会。
豆浆的热气扑了秦惟宁一脸,早间市场喧哗热闹,人们为了一日之计于此聚集,在时限前收拾离开,每日重复不知疲倦,就此度过不短暂却又平凡的一生。
秦惟宁突然不知道是否该为昨天的失败而感到遗憾。如果他成功了,可能今天就没有豆浆油条,也不会有这种热气腾腾又沉甸甸的平凡感受。
春天的到来永远先于人们对春天的知觉。他的春天其实已经悄然开始,而秦惟宁还不曾接到通知。
他再一次地走过命运的选择路口,没有风云变幻日月无光。世界依旧不可救药地平凡平庸,他以为他的一天也是这样,理所应当。
许静则拥抱着抽纸,面前是刚发下来还带着油墨清香的成绩单。
正面,班级成绩榜,按名次排列,每人各科多少分排多少名,毫无隐私尊严。背面更惨,是年级排行榜。
许静则心想,如果自己是一棵被拿来造纸的杨树,如果知道自己做成的纸上面印的是这种东西,他一定死不瞑目,来生要修炼成树妖来和印刷厂讨个公道。
班级里一片愁云惨雾,这次整个班都考得很砸,砸了锅的那种砸。谁也没想到学校会这么损,开学第一场月考后就开家长会,当天只顾着去会所寻欢作乐。
“这套卷子也太他妈的怪了。”王胖子抱怨,他数学喜提新低,考了30。他还没忘发扬精神安慰考了120分的数学课代表,“诶,别伤心,是卷子怪,不是咱们实力不够。”
数学课代表趴在课桌上瞪着成绩单,闻得王胖子这种“安慰”,直接把脸转过去不搭理他了。
“你可真会安慰人啊。你俩加起来是150,你好意思说‘咱们’。我之后也去和马云‘咱们’一下,他当首富我当第二富。”许静则又打了个喷嚏,抽出抽纸。
“哎许总别伤心,你看你抱抽纸抱一早上了,抽抽搭搭跟孟姜女哭长城似的,不就是后退一名吗,咱们再战。”王胖子道。
“狗屁,你丫才哭一早上,数学三十分还在这晃,子曰‘知耻近乎勇’,你这厮纯粹无耻。昨晚上下雪老子被冻到了,是感冒!”许静则拎起另一包抽纸扔向王胖子。
王胖子接了抽纸,眼睛滴溜溜转:“啊,昨晚上是半夜下的雪吧?半夜你不回家,你在外面干嘛呀?”
许静则把成绩单盖在脸上,悠悠说了句“滚”,可惜中气不足。
情场失意考场也失意,许静则已然垂死病中。
王胖子随即见风使舵转换话题:“呵,你说这不是赶巧了吗,谁成想你和那个姓秦的考一个分儿啊。”
不光考一个分,秦惟宁的名字还放在许静则前头。按姓名首字母排序,Q在X前面。许这个姓,也就只能在字母表上超越姓杨姓张的。
“凭什么用英文首字母顺序排序啊,对不对,崇洋媚外嘛。怎么不按拼音表排呢,啊喔鹅——诶好像你也还是排在后面诶。”王胖子继续说道。
“你要是闲的没事,就去楼下挖个一米见方的坑,赶在植树节前把自己埋进去。”许静则说。
“嗐,没事嘛。我这也就是家长会前苦中作乐,我妈哪像你妈那么温柔,你不用担心。”王胖子卖起惨来:“回家我估计又得挨顿竹板炒肉。”
许静则心想,他是不可能挨打挨骂,但是这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秦惟宁月考怎么考的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文综那三科秦惟宁几乎交的是白卷。
也就是说秦惟宁用三科主科的分,和许静则六科总成绩打平了。
士可杀不可辱,更何况许静则昨天刚被秦惟宁辱了一遍,今天成绩单又拍他脸上,再把他翻过面来辱一遍,辱得是火候均匀外酥里嫩。
“呵。”许静则面无表情地擦鼻子,“估计这回我是逃不掉补课了,以后周末别想见着我。”
“哎哟别说,你这对比确实有点惨烈。你说你俩成绩还挨着,这什么命呀。”王胖子感叹道。
王胖子还没感慨完,一个平淡低沉的声音就横插进来:“许静则,你拿去订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