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仁燧迟疑了一下,还是说:“是科举入仕的。”
圣上又问:“你过来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官职?”
阮仁燧暗戳戳地给人家降了官儿:“唔,好像是在做大理寺丞吧……”
圣上稍觉惊奇:“只是个七品官?”
阮仁燧叹了口气:“阿耶,你自己算算嘛,那时候他不也才二十来岁?”
“虽是侯府出身,但毕竟他母亲并不是爵位的继承人嘛,做个七品官,不是很恰当?”
圣上瞧着他,忽的笑了起来:“你跟他关系很好吗?”
阮仁燧用不耐烦遮掩自己的心虚:“阿耶,你不要老是问我早就说过的问题好吗?”
他重申一遍:“都说了,他是我的小跟班,这关系还能不好?”
圣上笑出声来:“既然关系这么好,那你怎么不知道,大理寺丞其实是从六品,不是七品?”
阮仁燧:“……”
圣上又说:“大理寺丞是从六品,不可能给一个初入仕途的年轻人,他那时候只有二十来岁——你又说他是科举入仕,所以他很年轻就中了进士,是不是?”
阮仁燧:“……”
圣上还说:“他应该不是大理寺丞吧,或许的确是在大理寺当值,但是官位要再高一点?”
阮仁燧:“……”
圣上觑着他的脸色,忖度着道:“大理寺正——大理寺少卿?”
他确定了:“看来就是大理寺少卿了!”
阮仁燧:“……”
圣上已经自顾自猜测了下去:“就算他明年就出生,比你小四岁,那么,那时候也只有二十四岁罢了,居然就做了从四品的大理寺少卿?!”
圣上有些讶异,更多的还是欣赏:“我不会给一个无能之辈这么高的荣耀的,他一定很有能力,是不是?”
阮仁燧:“……”
阮仁燧气得两颊的婴儿肉乱跳:“阿耶,我真是烦死你们这些聪明人了!”
圣上笑眯眯地捏了捏他的腮肉,思忖着道:“既如此,看起来若干年之后,颍川侯府大概已经是曾二娘子一系的天下了。”
阮仁燧气呼呼地拨开他的手,倒是说了实话:“我过来的时候,曾二娘子已经从州郡刺史被擢升为正三品户部尚书,曾元直也即将外放地方,担任州郡主官了……”
圣上听得“啊”了一声,惊讶不已:“曾懋中居然做了户部尚书?”
阮仁燧想了想,还是把前世的地图给他阿耶补得更齐全了一些:“曾二娘子有一子一女,长子就是曾元直,女儿后来嫁去英国公府,做了世孙夫人。”
圣上短暂的失神几瞬,而后面露一点唏嘘之色。
“真是没想到啊……”
他摇头说:“裴东亭为了扶持自己的外甥,鞍前马后,到最后,居然选了曾懋中的女儿做宗妇。”
这意味着英国公府彻底放弃了体内流有自家血脉的外甥,与唐氏夫人一系站到了一起去。
这谁能想得到呢!
阮仁燧有点别扭地问他阿耶:“等曾二娘子订婚那天,我要去看看热闹,阿耶,你去不去?”
圣上略微想了想,还是摇头:“罢了,瓜熟蒂落,自有规律,过多地去干涉,反倒不好。”
阮仁燧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
圣上低头瞧着他,伸手去摸了摸他的头,语气很柔和地说:“头发又长长了……”
又拉起他的小手瞧了瞧,叫人去寻把小剪刀来:“指甲也该剪了。”
宋大监很快送了来,圣上叫冤种坐在自己腿上,低下头,慢慢地,手很稳地给他修剪指甲。
阮仁燧有点别扭地板着脸,不说话。
圣上也没有说话。
德妃过来瞧了一眼,也没在意,透过半开的窗户望了望夜空,忽的想起来:“是不是快到吃栗子的时候了?”
圣上笑着附和了一句:“眼见着就是中秋,是快了。”
一直等十个手指的指甲都剪完了,他才将接指甲的手帕和小剪刀一起递给侍从,捎带着把儿子给放下来了。
德妃没有发觉到父子俩之间稍显古怪的氛围,拉起儿子的小手来,挨着瞧了,看圣上剪得不深不浅,刚刚好,便放下心来,叫人领着他去洗漱,准备睡觉。
阮仁燧也没有说什么。
他洗漱之后,梳完头躺到榻上,德妃亲自去把寝殿里靠近床榻的几盏灯给熄了。
圣上则坐在他床边,隔着被子,很柔和地拍了拍他的小肚子:“老太岁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多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