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禾子听见有人在小声议论:“王家只留了两个成年的孙辈在家侍奉先祖坟茔,剩下所有未出仕的年轻人,都将追随王元珍南下。”
“听说甚至于连族田都变卖了一半,换成银钱,以备不时之需……”
邹禾子简直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
她无法想象,邹家倾家荡产,赌上所有来支持自己奔赴仕途的画面!
不远处与她年纪相仿的任与时,才刚在海棠诗会中夺得魁首。
宁大夫人悄悄告诉她们母女俩:“任女官是帝后面前的大红人,几年之后,又会是一个王元珍!”
英国公府的裴十一娘当众立誓,三年之后,必定金榜题名!
徐家的静仪娘子受邀往弘文馆的讲学……
邹禾子这会儿已经震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宁氏夫人倒是注意到了另一人,登时眼睛一亮:“跟任女官站在一起的那个年轻人是谁?”
宁大夫人扭头去瞧,却是个颇清俊的年轻郎君,举止矜雅,气度从容。
只是奇怪,她瞧着也有点眼生。
寻了熟人低声问一句,才知道对方根底。
“难怪我没见过——那是任女官的堂兄,已经中了举人,是提前到神都来备考的。”
宁氏夫人心里边生出来一点想法,当下轻轻地“哦”了一声。
再一回神,就见女儿禾子已经不知踪影了。
她吃了一惊,目光四下里搜寻着,最后还是宁大夫人给她指了指方向:“那儿,看书呢!”
楼上设置了一个阅读角,上边搁了好些花花绿绿的小册子。
这原是韩王妃手底下新声出版社的手笔,趁着今天女客众多,试探一下反响如何。
邹禾子看了个开头,就拔不出眼睛来了。
邓州哪有这种好东西啊!
阅读角旁边还站着个年轻的小娘子,看她喜欢,当下笑吟吟地又选了几本给她:“看不完可以带回去看,最后方便的话,给我一个反馈就成了。”
邹禾子怔怔地问她:“什么反馈?”
那小娘子就挨着数给她听:“觉得内容怎么样,是不是足够有意思呢?纸张的质量如何,是否光洁不磨手呢?封面的绘图又觉得如何?”
林林总总地说了许多。
邹禾子把书合上,很好奇地问她:“这位娘子怎么称呼,又是做什么的?”
那小娘子笑道:“我叫敏如,孟敏如,你看到的这些书,都是由我监制完成的……”
四下里宾客云集,没有人注意到宁氏夫人和俊贤夫人同时消失了片刻。
不多时,宁氏夫人才脸色苍白地出现在人前。
宁大夫人察觉到小姑神态有异,不免低声去问一句:“怎么,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宁氏夫人脸色有些恍惚,不答反问:“嫂嫂,俊贤夫人平素为人如何?”
宁大夫人叫她问得一怔,回过神来,很快给出了回答:“急公好义,女中豪杰!”
宁氏夫人暗吸口气,惨然一笑:“我明白了……”
……
邹府。
邹处道下值回来,就见女儿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迫不及待地飞过来了。
“阿耶,神都城真好玩儿!”
邹禾子兴奋不已地说:“我见到了好多好多人,还听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我认识了新声出版社的编辑,她还约我有空过去玩儿……”
邹处道心里边这会儿正烦着呢。
英国公病得突然,聪如……明显也是在躲着他。
这会儿听女儿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他只觉得吵闹。
当下敷衍着应了几声:“挺好的,去玩儿吧,玩得高兴点!”就要往书房走。
邹禾子悻悻地道:“阿耶,你总是这样,真扫兴!”
她气呼呼地走了。
宁氏夫人就坐在旁边,可他从头到尾,甚至于连余光都没有看过来。
她心想:这么明显的事情,我为什么直到今天才发现?
她垂下眼睫,按捺住心头情绪,叫住他:“处道。”
邹处道皱起眉头,回身道:“怎么了?”
宁氏夫人注视着他,轻轻说:“今天有人送了封信过来,说是给你的。”
“只是信封上没有标注名字,就写了个‘如’字,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送错了……”
邹处道初听一怔,反应过来,霎时间喜笑颜开!
有个“如”字,又赶在今天送过来,必然是聪如了!
他喜不自胜,当下迫不及待道:“是给我的,在哪儿?”
宁氏夫人从袖中取了一只信封出来,捏在手里,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