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侍郎干笑了两声,下意识捂住了眼眶:“没什么,我昨天不小心摔了下……”
石尚书心想:怎么摔才能把眼眶摔青?
正好摔到尊夫人的拳头上吗?
他顾全同僚的颜面,也没深问。
孙侍郎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等快要到中间办公休息的时候,他就开始焦虑了。
怕邹处道来。
更怕邹处道乱来。
可是无论怕与不怕,邹处道都来了。
他今天带的是扬州狮子头。
一边打开食盒,一边特别高兴地说:“都来尝尝,汤底是用火腿、干贝和三年走地鸡熬出来的,分外鲜美,狮子头更是入口即化!”
视线在办公室里一转,邹处道忽的心下一颤:“怎么好像少了个人?”
礼部的年轻牛马吸了吸鼻子,悄悄地咽着唾沫,说:“回禀邹侍郎,匠作都水监的孟聪如告病了,今天没来。”
邹处道的心情顿时就晴转多云了。
再往前走了几步,抬眼去看孙侍郎,这才惊觉他眼眶青了:“孙侍郎,你这是……”
俗话说淫者见淫。
孙侍郎心里边存着隔阂之后,再看邹处道,就觉得他此时此刻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别样的暧昧和轻柔。
他下意识地抱了抱自己的手臂,说:“我没事儿。”
邹处道心想:八成是叫女人给打了!
儿子也不在这儿……
他既没兴趣关心孙侍郎的家务事,也对于分食少了动力。
当下做了个好人,将整只食篮都推到了孙侍郎面前去:“多吃多补,孙侍郎,今天的狮子头,我可舍不得分给别人了,都给你!”
孙侍郎脸色发青。
刹那之间,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苍天在上!
邹处道明明都做得这么明显了,我之前怎么浑然无觉?
这狡猾的男同!
……
邹处道往皇城去当值,宁氏夫人收拾齐整之后,就领着女儿禾子,往娘家去了。
昨天晚上,长嫂宁大夫人悄悄打发人来给她送信,说明天霞飞楼有个热闹,问她要不要去赶。
宁氏夫人不免要问是什么热闹。
宁大夫人派来送信的陪房就跟她讲了前淮安侯之女董二娘子与前未婚夫在霞飞楼狭路相逢,决定在小金榜试一较高下,最终大获全胜的故事。
陪房笑着说:“这事儿当时闹得可热闹呢,宫里边的费尚仪允诺,要让胜者名扬神都,因当时赌约是在霞飞楼订下的,这回借的还是霞飞楼的场子。”
“费尚仪践诺,请了韩王妃和老闻夫人两位贵客,又请侍御史王元珍和先前海棠诗会的魁首任与时作陪,因俊贤夫人也有意来赶个热闹,遂又请了太常寺的林少卿,林林总总的许多人……”
陪房同宁氏夫人转述了宁大夫人的意思:“我们夫人的意思是,您久不回神都,若是有意,倒也可以去坐一坐,尤其席间又有年轻的小娘子,叫表姑娘也去交交朋友……”
宁氏夫人听得颇为意动。
她们才刚回京,正是该打开社交圈子的时候。
她就带着女儿去了。
邹禾子也很兴奋:“还是神都好!”
她跟母亲说:“在邓州的时候,哪儿能见到这么多能人,知道这么多新鲜事儿?”
又拉着母亲,说:“以后阿耶的任期到了,就让他自己去赴任,咱们俩留在神都好了!”
宁氏夫人嗔怪了她一句:“别胡说。”
领着女儿先到了宁府,而后又叫长嫂宁大夫人领着,往霞飞楼去了。
因今日的盛会,俊贤夫人专程空置了整个霞飞楼出来。
邹禾子在邓州时,因成绩好、家世好,父亲又是邓州刺史,向来享受的都是众星捧月的待遇。
现下到了神都,便能感觉出不同来了。
她的成绩在这里不具备任何意义。
年轻人里边儿,今日宴会的主角,是小金榜试的头名。
大名鼎鼎的王元珍,俨然是年轻一代人物当中与韩少游并驾齐驱的领头羊。
今日并非休沐,她却在此,正是因为不久之前她刚刚才得到受令,即将外放为从五品雷州别驾。
由从六品侍御史一举升为从五品别驾,不能不说是简在帝心。
更不必说雷州户数不足两万,乃是下州,刺史也不过是从四品罢了。
尤其刺史又已经老迈,致仕在即,天子专门选了这么个地方来安置她,既是考校,也是机会。
能越过去,便就此飞升。
若是失败……
若干年后,或许就只能在伤仲永,亦或者志大才疏之类的评价当中见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