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侍郎不敢对,只能躬身请罪。
屈大夫又问起当下这事儿因何而生。
徐太太近前去同他行个礼,一五一十地答了。
屈大夫听完之后,却不置可否,而是注意到了她简朴的衣着:“荀娘子现下在何处栖身?”
徐太太如实讲了。
屈大夫勃然变色,叫荀侍郎:“去家庙里,请你父亲的牌位出来!”
荀侍郎听得骇然,当时汗下:“屈大夫,我……”
屈大夫却不给他分辩的机会:“如若不然,咱们就去御前打一打官司——你自己看着选!”
两害相权取其轻,荀侍郎只得从命,吩咐人毕恭毕敬地请了已故荀相公的灵位往厅中来。
屈大夫对着灵位先行一礼,又撸起袖子,吩咐任少尹往庭院里去,从那郁郁葱葱的杨树上折一根粗点的树枝来用。
任少尹装出一脸天真的茫然,好像根本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似的样子,麻利地去折了一根树枝来,捎带着还把多余的叶子给摘掉了。
屈大夫抡起那根树枝,啪一下抽在荀侍郎背上:“跪下!”
荀侍郎老老实实地跪在了父亲的灵位前。
屈大夫问他:“你妹妹遭逢家变在前,丧夫在后,这等境遇,你居然让她流落在外,带着两个孩子艰难谋生,你对得起你父亲,对得起你母亲吗?”
荀侍郎瑟瑟道:“对不起。”
屈大夫“啪”一树枝抽了过去——好响亮的一声!
任少尹眼瞧着荀侍郎猛地哆嗦了一下!
屈大夫又问:“你当年也是你父亲悉心调教,金榜题名的,哪一本圣贤书教你枉顾手足,不敬寡母?”
荀侍郎低声道:“此事,此事是我有错……”
屈大夫又是一树枝猛地抽了过去!
荀侍郎紧跟着战栗了一下!
屈大夫视若无睹,紧接着又道:“世子夫人是你的妹妹,你是世子夫人的兄长,妹妹有错,做兄长的应该予以纠正,你纠正她了吗?”
荀侍郎无言以对,只得默默。
屈大夫又是一树枝狠狠抽了过去!
接连几下抽完,荀侍郎的脊背也彻底软下去了,手撑着地,脸上血色寡淡,接近于无。
屈大夫怒目圆睁,震声问他:“德渡,你可知错?”
荀侍郎慌忙道:“世叔,我知错了,我早就知错了,不然我也不会使人请妹妹回来……”
屈大夫闻言不喜反怒,又是一树枝猛地抽了过去:“事到如今,还敢撒谎?!”
他冷哼一声,势如雷霆:“你若是真心悔改,对母亲尽孝,对妹妹尽手足之情,就该顺遂她们的心愿,为她们寻一妥当府邸,共同安身,可若是如此——任少尹又如何会出现在荀家?”
屈大夫面露哂色,失望痛心之情,溢于言表:“你哪里是真心悔改?你是怕丢了你的官帽,失了你的富贵!”
他冷冷道:“你并不是觉得从前做得不对,只是现在因过去而须得付出的代价太大,你给不起,所以你后悔了!”
“——是与不是?!”
荀侍郎听得面红耳赤,羞愤不已,不得不以手掩面:“世叔,还请您在父亲面前,给侄儿留一点颜面吧……”
“难道你的脸面是我剥掉的?”
屈大夫勃然大怒,又是一树枝抽了过去:“是你自己不要脸,才会有今日之事!”
第117章 勇敢地对着一切不良诱……
屈大夫已经有了年纪,撸起袖子来打了这么久,也是气喘吁吁。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他喘着粗气将手里边那条树枝搁下:“德渡,我今天过来,不仅仅是为了你母亲和你妹妹,也是为了你父亲。”
屈大夫倍觉唏嘘,神情感伤:“遥想当年,文川公在朝中统领百官,明决果断,是何等风范,不曾想不过寥寥数年,荀家竟至于此……”
荀侍郎听得面露愧色,赧然道:“这都是我的过错……”
“当然是你的过错!”
屈大夫目光如电,森森地瞥了过去:“你是荀家的长子,你父亲所有,有形的、无形的,大半都给了你,现下变成这样,不去怪你,又该怪谁?!”
荀侍郎讷讷不能言。
屈大夫连打带说,这么久过去,也觉疲惫。
“文川公本是东都人氏,死后归葬故土,数年不见,坟墓前的松柏,大概也长高了许多吧。”
他叹口气,放缓了语气:“德渡,你上疏陈病,往东都去,再为你父亲尽三年孝吧。”
荀侍郎脸色顿变!
三年……
人生总共才多少个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