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小妹毕竟在小时女官身边耳濡目染了那么久,也算是历练有成。
她先去房里寻了两只凳子来,给那两个崇勋殿的小内侍:“站久了腿疼,两位且坐吧。”
夏侯小妹是宠妃的亲妹妹,她的脸面,还是要给的,更别说这对两个小内侍来说也是好事不是?
当下很客气地应了,又连声谢她。
夏侯小妹瞧着他们坐了下去,这才去寻了个很厚的坐垫,拿到小时女官面前去,同时面露迟疑,问那两个负责监督的小内侍:“这应该没问题吧?”
她说:“我并没有抗旨的意思,就是叫小时拿来垫一下。”
“陛下罚她归罚她,但顾看皇嗣的差事还是叫她担着呢,真要是跪在地上伤了腿,明天还怎么带皇嗣们出宫读书?”
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
再则,从这两个小内侍接受了她的凳子,坐下去之后,这事儿其实就已经成了大半了。
他们没理由再去说什么,便都应了:“只是垫在膝下的话,自然是没什么的。”
夏侯小妹这才将那只坐垫递送过去。
小时女官接到手里,抬一下膝盖,将其送到膝下,又悄悄地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夭夭真是出息了,都能动脑子了!
……
千秋宫。
小梁学士过去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宫人们掌起灯来,照得庭院里一片明亮。
那灯火吸引了萤火虫来,成群结队,忽闪忽闪地在这夜色里静静地停歇着。
她看见妹妹养的狸花猫项链半蹲着身子隐藏在黑暗中,盯着一只停驻在草叶上的萤火虫蓄势待发,一副随时都准备扑过去的样子。
只是没等这只猫猫扑过去,就有另外一个人以一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姿态将它给抓住,美滋滋地拎起来了。
齐王快活地吹了一声口哨,不怀好意地在人家毛茸茸的肚子上摸:“项链,你这个小猫咪,终于落到我手里了吧?”
小梁学士:“……”
狸花猫愤怒地大叫起来。
小梁娘子急急忙忙地从里边跑出来救驾:“要死了你,赶紧放开它!”
将这只猫猫救到自己的臂弯里,又忽的注意到姐姐过来了,当下又惊又喜:“琦英!”
小梁学士将今日之事的原委大概讲了一遍,外头千秋宫的近侍女官便适时地来回禀。
“太后娘娘,方才,陛下起驾往披香殿去了……”
太后娘娘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小梁娘子有点担心皇长子,一边用一把小梳子给自己的猫梳毛,一边略有些不安地道:“陛下肯定是会生气的……”
她叹口气,秀丽的眉头皱起来一点:“琦英,你也是,知道管夫人可怜,那两个小姑娘也可怜,瞒下来就是了,何必这么实诚呢。”
小梁学士笑了笑,没有说话。
太后娘娘神情肃穆,告诫她说:“琦华,这次的事情,琦英做得很对。”
作为曾经摄政多年的天后,她看待问题的方式与年轻人截然不同。
“管夫人是很可怜,那两个小姑娘也很可怜,但是如若琦英隐瞒了真相,因此损坏了皇帝与中朝,乃至于安国公府之间的平衡与信任,一旦生出事来,就绝不是三条人命能够填平的了。”
小梁娘子若有所思。
小梁学士倒是问了一句:“那披香殿那边……”
“帮得了一时,却帮不了一世,年轻人的问题终究还是要年轻人自己去解决。”
太后娘娘淡淡地道:“还远没到需要我出面的时候呢。”
……
披香殿。
圣上过去的时候,阮仁燧才刚刚挨完打,正老老实实地坐着吃饭。
德妃看他过来,还很纳闷儿呢:“不是去凤仪宫了吗,怎么有空过来?”
先前崇勋殿有人过来传话,知会她一声,说圣上往凤仪宫去用晚膳了。
圣上朝她点了点头,便有内侍躬身过来,替他拉开了座椅。
他坐下去,这才淡淡地解释了一句:“吃过了又过来的。”
德妃察觉到他情绪不高,“哦”了一声,有点忐忑。
她心想:难道是知道了岁岁逃课的事儿,专程来教训他的?
这可不行!
德妃还是很护犊子的,自己打孩子,手上还有个分寸,叫别人打他,那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她心里头七上八下地敲起了鼓,偷眼打量圣上一眼,就见他脸上神情十分寡淡,端坐在椅子上,定定地瞧着儿子……
德妃太了解他了——这一看就是生气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