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仁燧跟大公主出去跑了一圈儿,这会儿脑门儿上还有汗。
大公主要把领口解开透气,贤妃不许:“会着凉的。”
又拿了条手帕,替女儿擦拭脑门儿和后脖颈上的热汗。
这时候就听德妃开腔,同朱皇后说:“皇后娘娘,我先前看本朝记述,说康宗皇帝在时,皇嗣赵王与皇嗣宁王友善,经常一起去打马球。”
“赵王府的属官知道赵王喜欢打马球,就投其所好,给他搜罗了一个马球高手来。”
“这个人叫阿吉,的确是马球奇才。赵王有了他,再与宁王抗衡的时候,无往而不胜,宁王屡屡落败,大失颜面,为此恼恨不已,再不肯跟赵王结伴游乐了……”
朱皇后并不知道先前庭院里发生了什么,听她忽然间说起了前尘往事,虽也静静听着,倒是有些不明所以。
不只是她,其余人也多半如此。
倒是贤妃心下有些惊骇,微露讶然之色地看了过去。
众人便听德妃问朱皇后:“娘娘博古通今,一定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吧?”
朱皇后听得莞尔:“后来,康宗皇帝下旨,厚赐阿吉,同时也将他赶出了东都。”
德妃做出疑惑的样子来:“您觉得康宗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朱皇后目光在堂下众妃脸上扫过,心有所悟。
她沉声开口:“阿吉自身的行径没有错误,但是他的存在损害了两位皇嗣的关系,使得皇室骨肉交恶,这就是他最大的罪责。”
德妃听罢,便霍然起身,一指齐才人,图穷匕见:“既然如此,请娘娘下懿旨,驱逐齐氏出宫!”
齐才人脸色大变!
不只是她,座中众人也齐齐变了脸色。
阮仁燧都惊呆了。
齐才人坐不住了,赶忙起身,慌乱不已:“皇后娘娘,妾身,妾身……”
如是战战兢兢几瞬之后,又颤声道:“德妃娘娘,我也不知道是做错了什么,怎么惹得您说出这种冷酷无情的话?”
她含泪道:“咱们都是一起在宫里边侍奉陛下的人,我做错了什么,你教训我几句、打我几下都成,说要赶我出去,就太狠心了吧!”
德妃居高临下地觑了她一眼。
阮仁燧离她最近,是以此时此刻,清楚地瞧见德妃眼底闪过了一抹嘲弄——你死定了!
德妃就轻声细语地说:“齐才人,我进凤仪宫的时候,你在跟贤妃说什么来着?”
齐才人这才知道,德妃今日猝然发难,原来是因为先前那几句话。
可是……
她实在觉得莫名其妙——我也没光明正大地说什么坏话啊!
凭什么就要撵我出宫?
饶是你夏侯氏再如何得宠,这样张狂跋扈,也太过分了!
她自觉先前所说并无恶言,也不惧怕,当下含泪往地上一跪,抽泣着大略上复述了一遍。
末了,还涕泪涟涟地问贤妃:“贤妃姐姐,我没有说错吧?”
贤妃看她哭得梨花带雨,不禁在心里边叹了口气。
德妃先前讲阿吉之事,已经说得够明白了,齐才人居然一点都没往脑子里去……
她点点头,不带任何情绪偏向地道:“不错,先前在外边,齐才人大概上就是这么说的。”
齐才人自觉得到了倚仗,一扭头,目光得意,含着几分委屈,质问德妃:“德妃娘娘,天地良心呐,我从头到尾说的都是两位皇嗣骨肉情深,您要真是要奏请皇后娘娘撵我出宫,那岂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德妃站在旁边瞧着她,只觉得厌蠢症都要犯了。
她真的很想说一句:齐才人,你有脑子没有?
你是不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在这宫里边儿,只要没有人亲眼看见你杀人放火,没有人亲耳听见你口出不逊,那就没人能收拾你?
我刚才说的,不只是阿吉,也是你!
阿吉有错吗?
没有!
他作为一个马球奇才,因为这份才能被进献到赵王府,而后尽心竭力地伺候赵王打马球,他干的都是自己应该干的事情。
可到最后,康宗皇帝还是将他赐金遣还了。
康宗皇帝有那么多儿子呢,就因为阿吉破坏了两位皇嗣的感情,就把他给赶走了!
当今只有两位皇嗣,你在这儿暗戳戳地煽动两位皇嗣不和,还觉得自己说得滴水不露,没露出言辞上的漏洞,就没人能收拾你?!
开什么玩笑呢!
太后娘娘也好,圣上和朱皇后也罢,他们一旦认定了你想撺掇皇室骨肉离间,难道还会跟你讲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