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什么不?你说了不算!”
德妃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又叫易女官:“去,到他寝殿里,把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都给收起来!”
“玩物丧志,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再这么下去,那还得了?!”
阮仁燧担心自己搜罗起来的那些宝贝,当下听得急了:“可是这两件事根本没有关系啊!”
德妃冷笑一声:“怎么没有关系?我说有就有!”
阮仁燧反问她:“阿娘,为什么你说有关系就有关系?”
德妃哼了一声,说:“就凭我是你娘,我生养了你,这个理由够不够?!”
阮仁燧大声说:“不够!”
德妃听得愣住了。
不只是她,就连易女官等人都愣住了。
因为实在是没想到皇长子回反驳这句话。
德妃被戳到了心窝子,回过神来,勃然变色。
她这回是真的恼了:“我是你娘,我还不能管你了?!”
阮仁燧仰着头看她,问:“阿娘,为什么你是我娘,你就能管我?”
“这还要理由?!”
德妃听得恼怒不已,又觉匪夷所思:“是我生了你,是我把你带到这个世上来的,你的命都是我给的——我不能管你?!”
阮仁燧就说:“阿娘,我是你生的不假,我的命是你给的,这也不假,可这也并不意味着我就欠你什么啊!”
德妃听得目瞪口呆:“你再说一遍?!”
说话间的功夫,阮仁燧逐渐找回了自信,先说一句:“阿娘,你别急,听我慢慢说——等我说完了,你再说我讲的有没有道理。”
稳住场子之后,又问她:“大姐姐今年几岁啦?”
德妃盯着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五岁了。”
阮仁燧又问:“阿娘你进宫几年啦?”
德妃说:“也有五年多了。”
阮仁燧再问:“宫里边那么多娘娘,平日里阿耶是不是大半时间都在披香殿?”
德妃有点烦了。
她本来就不是多有耐心的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阮仁燧仰着头看她,同时理直气壮地道:“阿娘,你生我养我,对我有恩,可我对你其实也有恩啊!”
“要是没有我,你现在过得会是什么日子?”
他对着德妃,侃侃而谈:“阿娘,当初你进宫的时候,位分是昭仪,因为怀上了我,才被晋封为德妃的,这没错吧?”
“要是没有我,你能做仅次于贵妃的德妃吗?不能说全无可能,但起码也得打个问号吧?”
德妃:“……”
阮仁燧尤嫌不够,还继续说:“阿娘,要是没有我,你那么得宠,却一直无所出,眼瞧着贤妃娘娘养着大姐姐,田美人不声不响地就有了身孕,你能不着急上火?外边人能不说闲话?”
“你就等着被戳脊梁骨吧!”
德妃:“……”
阮仁燧啧啧几声,继续说:“到那时候,你还有闲心养花写书?开什么玩笑呢!”
德妃就听那个讨厌的小孩儿特别肯定地说:“那你指定干什么的心思都没了,满天下的求神拜佛,一心盼着想要个孩子呢!”
德妃:“……”
阮仁燧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还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转个圈儿,叫亲娘好好看看自己。
“阿娘,你看我多好?”
阮仁燧特别自信地说:“我虽然笨了点,淘气了点,还爱偷点小懒,但我的身体很健康,很结实,从小到大几乎都没怎么生过病!”
“我没满周岁的时候,爬得特别快,很早就会说话,我现在说起话来,比很多同龄的小孩儿都利索!”
“而且我还能每天夸你漂亮,给你采花插瓶,会给你过生日,还能给你写拜帖!”
“你看,我多棒呀!”
德妃从头听到尾,起初恼怒,听到一半儿,又觉惊愕,到最后,竟鬼使神差地被打动了。
她怔怔地瞧着儿子,一时百感交集,感动也不是,恼怒也不是,拎着那条鸡毛掸子,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好半晌过去,才从鼻子里往外哼了一声,说:“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满嘴歪理!”
顿了顿,又说:“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可不能到别人跟前去学,叫人知道,不定得怎么说呢。”
阮仁燧看出了她情绪上的松动,悄咪咪地上前去从她手里接过了那条鸡毛掸子,而后迫不及待地将其交给了易女官。
易女官悄悄地收着,又示意身后的小宫女赶紧给藏起来。
德妃看他好像是顺利渡完了劫的样子,心里边就开始憋气,只是生气这事儿,本也是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的。